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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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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筠把虫子交给潘小黑,踱步走到院子里。

  院子里的俩人一个昏迷,一个则是目光发直的盯着一处看。

  潘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他看的是墙根下的胡景和狗,就蹲在他旁边,压低声音,一脸神秘的问道:“你认识他?”

  青年立刻回神,垂下眼眸道:“不认识。”

  潘筠冲他一笑,手指夹着他的路引在他眼前晃了晃,轻声道:“认识也不打紧的,纪书,纪公子,吉安庐陵人,看你这样子,当不是孤儿吧,家中当有父母兄弟姐妹吧?”

  纪书脸色一沉,忿怒的瞪着她:“你威胁我?”

  潘筠用路引轻轻地拍打他的脸:“恼什么,我现在做的不就是你们这段时间对我做的事吗?”

  纪书脸色一白,眼中复杂不已,竟找不到反驳的话。

  原来被人用家人威胁是如此的愤怒和怨恨。

  潘筠看着他脸色变换,很是满意。

  纪书见她就没话了,起身要走,便不由的叫住她:“你要怎么处置我们?”

  潘筠偏头:“做血包啊。”

  纪书:“然后呢?”

  潘筠挑眉:“这么自信你们能在做血包后活下来?”

  纪书就看向不远处躺着的血包甲,道:“今日最关键,放的血最多,时间最长,他都熬过了今天,接下来更容易存活了。”

  潘筠嘴角微翘:“我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她重新蹲下去与他面对面,紧盯着他的眼睛看:“却不知,你的主人是否与你一样聪明,识时务。”

  纪书垂下眼睑,遮住眼中的情绪,平淡的道:“在上位的日子久了,聪明未失,却难免自傲,以致失了谨慎,比如潘道长。”

  他抬起眼眸直直地看向她:“没人和潘道长说过吗?你太狂妄了。”

  潘筠冲他微微一笑,直起身道:“没有,你是第一个。”

  潘筠叫上胡景:“古大侠,你今日的太阳晒够数了,回屋去吧。”

  胡景慢吞吞的睁开眼睛,慢吞吞的看了她一眼后慢吞吞的起身。

  潘筠见他有气无力的回屋,就跟在他身后进去:“你这是怎么了?水土不服?”

  胡景:“只是困了,打个盹而已,你们说话就说话,为何要带上我?”

  潘筠冲外抬了抬下巴,问道:“认识他吗?”

  胡景:“在他盯着我看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在回想,我想破了脑袋也没想起来,所以当是不认识的,而且,”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问道:“我都易容成这样了,安辰这帮锦衣卫都没认出我,他能认出我来?”

  潘筠打量胡景现在的妆容,皱眉:“是啊,虽然你在我眼里无所遁形,但王璁他们都说认不出你来……”

  潘筠摸着下巴沉思:“糟了,你化妆不会化成了他认识的人吧?”

  胡景:“……那我现在改妆?”

  “生怕安辰他们不知道你易容化妆了是吧?”潘筠挥手道:“别改了,反正他捏在我手心里,又跑不掉。”

  胡景:“他主人是谁?”

  潘筠:“不知道,但肯定不是王振的人,带回京城,问一问他给谁当幕僚就知道了。”

  “就不审问了?”

  潘筠:“你看他像是会招认的样子吗?”

  她道:“我是好人,不想用残酷的刑罚,就这么着吧。”

  胡景一脸怀疑:“你把人身上的血都快放干净了,你说不用残酷的刑罚?”

  “哎,你别冤枉我啊,那可不是刑罚,那是为了救人,佛家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是造浮屠的大好事。”

  胡景嗤笑,见潘筠要走,连忙抬手拦住,皱眉问道:“你来云南功成一半,可以直言告诉我把我带上的原因了吧?”

  “都说了是为了保护你……”

  “另一个原因。”

  潘筠顿了顿,歪头想了想,还是直言道:“为了不让你被王振抓住,为了逼王振拿出手中的账册。”

  胡景一脸不解:“为什么?”

  潘筠走到药架边上,将一个砝码放在天平上,天平只往下沉了沉,“我爹和薛瑄是这个砝码,这一个天平上只有他们,为了争夺天平的倾斜,这个砝码是会被最先丢弃的。

  但现在上面又加了一个。”

  潘筠往上加了一个更大的砝码,扭头冲胡景笑:“你,或者王振手中江南一派贪赃枉法的账册,现成的利益争夺,这个砝码不是更值得争吗?”

  潘筠替换上两个同等大小的砝码,意味不明的道:“国库缺钱,皇帝缺钱,王振知道,朝中文武大臣都知道,谁能替皇帝解此燃眉之急,谁就取得帝心。

  把你带出京城,一是不愿你就此殒命;二嘛,自然是我想毁去这个砝码。”

  潘筠将一个砝码取出,扭头看向胡景:“现在,我的目的已经达成。”

  胡景目光落在天平上:“但你爹和薛瑄还在天平上呢,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把他们带下来?或者说,换下他们?”

  潘筠挑眉:“怎么,胡大侠想自荐?”

  胡景一脸严肃:“你也说国库缺钱,若你把藏宝图进上,皇帝一定会赦免你父,为表彰你的功德,直接平反也可能……”

  潘筠脸色一沉:“你就是想让我上交藏宝图。”

  胡景:“你并非贪财之人,为何要与朝廷争夺这点钱财?这批宝藏本就是倭寇掠夺民财,就当还于国库。”

  潘筠冷笑:“还于国库?”

  “藏宝图进上,岛上的钱财未必能进国库,进国库的那些也未必就可以用之于民,”潘筠道:“倭寇屠村之后,我曾在泉州发誓,一定助他们报仇、安家,所以这笔钱,不到不得已,我绝对不给出。”

  她道:“它们的去处我都安排好了,绝对的用之于民。”

  在她手里,她可以保证百分百用之于民,但上交就不一样了。

  胡景是赏金猎人,常与衙门中人打交道,自然知道潘筠的忧虑。

  他叹息一声:“如此,你也太累了。”

  潘筠四十五度望天空,一脸高大伟岸:“只要是为民为国,贫道万死不辞。”

  胡景:“总觉得有点虚。”

  潘筠瞥眼看他。

  胡景咽了一下口水,还是问道:“你跟陈千户合作,不得分他钱吗?这种分赃式的合作……我总感觉你居心不良。”

  潘筠转身就走:“别忘了你发过毒誓的,藏宝图是我的,你别乱开口。”

  胡景叹息一声,只能看她离开。

  潘筠并不想在云南久呆,她知道皇帝把她支出来,一是为了救沐僖,施恩于沐府;二是为了她远离朝堂纷争,救她小命。

  但她不接受。

  她父兄都在京城,老爹甚至直接关进诏狱里,若她求的是自己的平安,她就不会去京城闹这一出了。

  所以她必须尽快稳定住沐僖的病情,找出最适合他的尸虫数量,还要教他控制尸虫的办法,然后回京去。

  她有这个功绩在身,回去也更好说话。

  这一趟来云南也不亏,把沐府拉到自己这边,给她爹平反的力量又多了一层。

  而且,沐府一直是中立的,并不在王振和朝中清流两派之中。

  他属于勋贵,但,又与其他勋贵不同。

  别家勋贵认为沐家属于皇室宗亲,早年的老皇室宗亲认沐家,现在的可不认。

  所以沐家一直是孤臣般的存在。

  也是因此,沐府才能历经五代帝王而不倒。

  把沐府拉上她的船,不知道皇帝有没有预料到这一点呢?

  潘筠给沐僖又减了九条虫子,封口包扎后扭头问沐璘:“待你爹恢复,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京?”

  沐璘垂眸略一思索便摇头:“我想多陪陪我爹,只要陛下一日不召,我便留在云南一日。”

  潘筠颔首:“也好,我看云南民风彪悍,需要人时刻镇压,但你沐家人丁少,你留在这里多熟悉一下政务和军务也好。”

  沐璘问道:“你想回京?”

  潘筠点头,忧虑道:“我父亲现在诏狱之中,自他落难,我们父女再没见过面,我甚是想念,所以想早早解决掉这里的事回京去见父亲。”

  这一点,沐璘很能感同身受。

  他也是小小年纪便与父亲分离,再不得见。

  虽然大伯父和大伯母对他也很好,可与亲生父母还是会有些差别的。

  沐璘郑重的道:“我听祖父提起过令尊的案子,是受王振祸害,我父亲现在病情渐渐稳定,这是喜事,我一会儿就上书陛下,将此喜讯告之,并为潘大人求情。”

  潘筠一脸感动:“多谢你。”

  沐璘冲她笑了笑,“该我谢你,谢谢你救了我父亲。”

  但沐璘的信还没到京城,潘洪就被转到大理寺的监狱去了。

  皇帝和薛韶湖岛谈心之后,潘洪差点被毒死的消息便传到了他耳中。

  皇帝震怒,有些许的心虚和忧虑,他有一种感觉,潘洪要是被毒死在诏狱,他和潘筠一定会反目成仇。

  作为帝王,他当然不会怕潘筠一个道士。

  可他是真心喜爱潘筠,把她当成朋友相处的,若真害死朋友的父亲,且他还是冤枉的,小皇帝的内心还是会不安的。

  所以他的心在动摇。

  薛韶趁热打铁,拉着皇帝一起去找尹松看星星,看月亮,谈古往今来的兴衰历史,在王振面前做足了君臣相得的戏码,吓得王振主动交出了王山。

  并不是王振不经吓,而是他的人进入诏狱之后又拦住了两个刺杀潘洪的刺客。

  最后一个让他胆寒不已。

  因为对方是个小内侍,且受过他恩惠。

  第一次查,是他派他去杀的潘洪;

  第二次查,是江南那群人派他去杀潘洪,而后嫁祸给他王振;

  第三次查,是他派他去杀潘洪,而后栽赃给江南那群清流栽赃了他。

  很绕,但三条里他是凶手占了两条,王振代入了一下自己,他肯定相信多数;

  或者说,是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他要是潘筠,肯定都当做仇人。

  而他觉得,潘筠就是他这样的人。

  他赌不起。

  尤其是在皇帝和薛韶、尹松越来越亲近,感情越来越好之后。

  王振靠皇帝的宠爱活着,他绝对不允许有人抢夺这份宠爱。

  所以,在薛韶的步步紧逼下,他只能退一步。

  他让人把躲在家中思过的王山抓了来,直接交给三司,然后在宫门口堵住薛韶,沉声警告道:“小薛大人,你是清流文臣,可不要做我等这种阿谀奉承之事。”

  薛韶:“我从心而来,从不阿谀奉承,怎么,王掌印是觉得我夸赞陛下的哪一点是阿谀奉承?”

  王振冷哼一声,转身道:“王山已经交由三司,此事到此为止。”

  王振主动退了一步,现在就看皇帝和江南的清流们愿不愿意退了。

  不过,不管他们愿不愿意,王山承认了嫁祸潘洪和薛瑄的事,案子虽未有定论,但潘洪的罪名也轻了许多,皇帝也松口,人可以从诏狱出来,关到大理寺去。

  薛瑄在大理寺中还是有点威望和人情在的。

  潘洪前脚送进大理寺,后脚薛韶就去打听赎钱了。

  打听到钱数之后,薛韶去找潘岳兄弟俩。

  潘岳拿出所有的钱:“老家寄的钱到了,加上也还缺一些。”

  他道:“我打算去找人借一些。”

  尹松挥手:“何必与外人借?”

  他拿出一个盒子推给潘岳道:“小师妹走得匆忙,她当时脑子里也没想着钱,所以没留下钱,不过,她的家人便是贫道的家人,这是我的积蓄,你们先拿去用。”

  潘岳抱着盒子,一脸感动:“这怎么好意思,这段时间二师兄已经帮了我们许多……”

  尹松:“不打紧,这是收利息的,两分利,不过你放心,我不用你还,我回头找小师妹要。”

  潘岳:“……高利贷啊?”

  尹松:“两分利而已,还不是利滚利,怎么会是高利贷呢?”

  尹松将他推回来的盒子强硬的塞进他怀里,道:“拿着吧,我告诉你,小师妹她不差钱。”

  薛韶也推给潘岳一个盒子,道:“这是我和叔父凑出来的钱,不多,你且用着。”

  潘岳:“要利息吗?”

  薛韶笑着摇头:“我不用利息。”

  潘岳松了一口气。

  尹松笑吟吟的道:“薛公不愧是教育大家,贫道差之远矣。”(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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