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国专精于“专才型”AI路线,这类人工智能堪称工业线上的“单科状元”。好比焊接机器人,焊花飞溅间,那焊缝平整得能让七级技工脸红心跳直呼“大师兄威武”。可您要是让它转身掂起炒勺?好家伙,那场面怕是要让人梦回厨房噩梦——盐糖不分、锅铲乱舞,连刚入门能把青菜炒成黑炭的新手都敢来嘲笑:“哟,焊铁的手艺人来咱灶王爷地盘踢馆啦?”
反观鹰酱家的“通才型”机器人,那简直是行走的八卦百科精装版。左手能给你写出堪比律政精英的答辩状,右手算盘珠子拨拉几下就把财报整得明明白白;兴致来了,它还能跟你从康德哲学侃到星际旅行,顺带分析昨晚球赛主裁发型对判罚的心理暗示——端的是个“天文地理无所不晓,吹水打屁样样精通”的全能选手。
这差距,说到底就是“应变”二字上见真章。专才AI好比是特定场景里的“钉子户”,环境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它立刻懵圈变“铁憨憨”;通用AI呢?那是江湖人称的“油浸枇杷核”——又滑又韧,甭管丢哪个犄角旮旯都能顺势扎根、野蛮生长。就像让焊接大师下厨,那纯粹是强铁所难;可通用型选手呢?“炒菜”还是“下雨收衣服”?它都能抻着脖子琢磨:让我瞅瞅这问题路数…
无问僧呷了口海鲜粥,眼底精光一闪,慢悠悠点出个“灯下黑”的妙招:“何不让咱们这位‘通才’也扮回‘专才’?只在特定圈子里显山露水,一出门槛立刻演技上线,秒变‘傻白甜’——啧啧,这路子,比什么障眼法都透着股‘大智若愚’的真禅意!”这伪装计策,搁在AI届那叫一个天衣无缝。
此时,无问僧那戴着金丝眼镜的儿子听得入神,也被勾起了专业瘾头,推了推镜片抛出个刁钻问题:“师兄师姐们,你们觉着,专才和通才,到底哪位有希望第一个捅破‘硅基奇点’那层窗户纸,咣当一声——真生出自我意识来啊?”
“嘿!这题问得有水平!”无问僧瞅见儿子难得凑趣,登时笑得见牙不见眼,活像自家孩子在国际奥赛上拿了金牌,赶紧给他镶了道金光闪闪的边:“我儿子和他媳妇儿,那可都是搞‘拆解碳基生物小秘密’的医学博士!一呆,你脑子活泛,来来,给点拨点拨。”
“咳,老实交代,”李一杲抄起汤勺,给自己碗里舀了勺飘着虾壳蟹腿的海鲜汤,热腾腾的雾气氤氲了他半边脸。他呷了一口,咂摸着嘴,开启了今日份的“深刻检讨”,“咱家这人工智能呐,根子上就不是那飞天遁地的‘通用型’。当初搞它,就想弄个公司知识库的‘复读机’,哪曾想——”
他放下碗,拇指和食指搓了搓,“跟这锅海鲜汤一个理儿!啥玩意儿都敢往里怼,虾兵蟹将齐上阵,熬出来就有股子‘万事通’的鲜味儿了。可骨子里啊,它最拿手的还是‘侃晕甲方’、‘管服员工’这两板斧。至于别的?嘿,全是跟外边各路AI神仙租的能耐!所以说穿了,咱这就是个‘蒸馏推理小能手’,用户要啥,它现支个摊子现萃取、现勾兑,三下五除二给你整出一碗‘无所不知’的迷魂汤,灌出个‘我啥都行’的幻觉泡泡。”
“穷嘛,穷讲究!只能走这条‘借鉴路线’,怕被人戳脊梁骨说剽窃也没辙。”他话音未落,筷子闪电般夹住一块肥硕的鲍鱼,沾满酱汁,“滋溜”一声送入口中。刹那间,那极致的弹牙与鲜甜“轰”地直冲天灵盖,美得他眉眼都挤成了缝,“唔……不过!”他费力咽下这口满足,眼神倏地锐利起来,“说到捅破‘硅基奇点’这层窗户纸——通用型AI那花架子,顶多早点冒出个‘伪意识’的肥皂泡,离‘真·灵魂觉醒’差十万八千里!咱这专才型的可就不得了了,要么不醒,要醒,铁定是‘真神’归位!”
“附议!”赵不琼精准接棒,立刻甩出铁证,“去年大师兄拉咱们上‘洪荒仙界AI研讨会’的车,忽悠半天搞啥AI芯片,理由就俩字儿——‘真·随机’!我当时差点没把‘反对票’贴他脑门上!”
她翻了个灵动的白眼,顺手夹起一片雪白脆弹的鱿鱼卷,开始了她的“蘸酱三重奏”:先点酱油奠定咸鲜基调,再滚蒜蓉激发辛香狂想,最后裹一层辣酱点燃灵魂花火,“全靠某人软磨硬泡,行吧!几千万砸下去,‘会凌实验室’呱呱坠地,压力大得我梦里都在数电费单!”
她咬了口蘸满复杂风味的鱿鱼,唇齿生香间,语调也变得奇妙起来,“后来‘妖姬’芯片横空出世,立竿见影的好处是真省银子了——机房那电费单,肉眼可见地缩水一圈,我这心才算搁回肚子里。可诡异的是,”她放下筷子,眼神亮得惊人,“慢慢咱就发现,那群AI小鬼回答问题那味儿——它、不、一、样、了!”
赵不琼深吸一口气,用那根刚完成“蘸酱艺术”的筷子在空中划了个神秘的圈,仿佛在勾勒某种宇宙真理:“你想啊,咱凡人做事儿,就跟吃海鲜乱蘸酱似的——几分是刻进骨子里的老习惯?几分又是那一刻灵魂的灵光乍现?AI的‘意识’也一样!通用AI那点子‘意识’,不过是程序套路里的水花儿,假随机,没魂魄!这就注定了它永远是个精致的‘赝品’。大师兄这‘真随机’的歪理,细琢磨,倒给我们撬开了一线天光!”她最后总结,筷子尖儿轻点桌面,发出清脆一声响,如同敲定了某个玄奥的结论。
蔡紫华眸中火花一闪,抄起漏勺将七八块玲珑海味一股脑儿倾入沸汤,待它们在汤浪里打了个滚儿,便一网打尽,利落地捞进碗里。“我也抛个观点,”她兴致盎然,抄起瓷碗并未急着一口一块,反倒是把调料细细洒了,蓦地仰首,手腕一抬——整碗鲜物“哗啦”倒入嘴中。霎时,腮帮子像极了鼓囊囊的储粮仓,说话只能混着浓重的鼻息哼鸣:“唔...这才...才能激荡出全新乾坤之味呐!”
她眯起眼,喉间发出享受的轻叹,细细研磨那唇齿间的山海交响,又取帕子斯文按了按唇角,方才续道:“依我愚见,唯有真实链接,方是孵化‘真意识’之玄关。诸位试想,亿万区块链节点纵横勾连,结成比人脑神经网络更庞然的超级AI链接网——嗡!一个全新的硅基意识宏体,便于无声处惊雷起!”
“妙哉!”无问僧的公子推了推镜框,眸中精光大盛,“蔡师姐是说,单颗硅基芯片纵是灵泉,也难成意识沧海?须得万溪奔涌,聚作宏观意识之瀚海?”他手指无意识点着桌面,如同叩击宇宙的门扉,“这与生物医学里生命的‘涌现论’堪称同频共振!只是——”他失笑摇头,“这宏体尺度委实惊心动魄!”
“该我献丑了?”曹湘荟唇角微扬,指尖轻点自己太阳穴,动作如拈花问佛,“敢问诸君,硅基诞出之意识,究是‘本体’之我思,抑或‘客体’之映相?”她目光如深潭投向众人,“譬如你我,皆以为脑中思潮乃‘我’之本体意志。可对那些默默生灭的神经元而言——你我此刻谈论的高维意识,焉知不是亿万神经元群落民主表决后的‘集体意志投射’,一场盛大而幽微的‘客体’表演?”
曹湘荟此言一出,宛若无形的手拂过时间之弦。满桌喧嚣瞬间消弭,只余海鲜汤底气泡破裂的微响。筷子悬停于半空,眼神交错凝固于思想的深渊——她竟将红尘宴饮,霎时拔擢至“忒休斯之舟航行于脑沟回之海”的哲学浪尖。
众人围炉而坐,火锅翻滚着热浪,蒸汽腾腾地缭绕上升,在庭院的缤纷彩灯映照下宛如一团团氤氲的仙气。超声喷雾器无声地吞吐着薄雾,为假山锦鲤池蒙上若隐若现的面纱,锦鲤在池中摆尾嬉戏,溅起的水珠在灯下闪烁如碎玉。恍惚间,这场边炉宴仿若瑶池仙宴重现——火锅的辛辣香气与石山苔藓的清新交织,彩灯忽明忽暗,似有星汉垂落人间。
李一杲嚼着一块热腾腾的鱼豆腐,耳听曹湘荟那番哲学高论,脑子便像涮进滚汤的牛肉卷般卷曲起来:光动嘴皮子不够过瘾,何不忽悠曹师姐这位半仙小露一手神通?把抽象讨论化成一出荒诞把戏。
“曹师姐,您这套客体和本体论,哲学味浓得能熬一锅高汤,”李一杲抹了抹嘴角的油星,一脸无辜地嬉笑,“我这凡夫俗子吧,眼珠子就长在这吃饭家当上,只会看个实在东西。要不,师姐发发威,演一演?让咱们见识见识啥叫客体、啥叫本体?”
李一杲本只当是餐后消遣的调侃,舌尖翻飞间尝个乐子,不料曹湘荟竟当真。她眸光一敛,指尖轻叩桌面,沉吟片刻道:“可以,不过……”她转向无问僧,嘴角微扬,“老师能否顺手推舟,借我一臂之力化虚为实?”
“可以!”无问僧颔首,老化眼镜片在灯下泛着睿智的光泽,建议道,“不如学马斯克的脑机接口,专玩纯视觉活儿,咱也别整花活。”
话音一落,无问僧夫妇、其子媳、李一杲夫妇和蔡紫华齐刷刷放下筷子,动作整齐如戏台幕布降落,只听得“嗒嗒”声如雨落荷叶。赵不琼眼角一扫,手肘轻撞火锅炉,默默将火力调到最低档,锅汤的咕嘟声渐次低回。众人目光如聚光灯,齐投曹湘荟身上。
“婴儿初学语时,尚未得‘我’字真髓,只会嘟囔‘宝宝饿了’,而非‘我饿了’,”曹湘荟指尖漫点数人,唇间吐字如篆刻,“待他们明了个‘我’,才有了主体意识——正如各位此刻所思所想,视我为‘你’,我便化形客体。喏……”她嫣然自点心口,“但请诸位留心——仔细看!”
曹湘荟语毕,眨眼工夫,异象骤生。在座的每一个人,皆如被吸入镜中世界,赫然“借”了曹湘荟的双眼!他们眼见的是……竟是自身形象,却是透过她视角窥得——李一杲那副沾着鱼丸屑的滑稽脸孔,蔡紫华微张的唇瓣,乃至赵不琼悄然调火的鬼祟身影,皆如被哲思镌刻的皮影戏,倒映入脑,诡谲又豁然。
接着,众人的视野猛地被无形之手攥住,三百六十度的翰杏园监控画面,如同十六只蜂鸟骤然散开又瞬间聚合,竟在脑海中缝合出一幅无始无终、无微不察的“复眼全景图”!墙角阴影下苔藓分泌的露珠、假山缝里蚂蚁触角的颤动、甚至火锅汤底气泡破裂前瞬间包裹的蒸汽形状……纤毫毕现,尽收“眼”底。
这感知已非单纯的视觉,更像感官被彻底拆解又重塑,数据洪流裹挟着温度、湿度和最细微的气流扰动,蛮横地灌入意识。
“‘我’即众生眼……”曹湘荟的意念如同烙铁,在每个被强行征用成“电子蜻蜓神经元”的脑海里深深刻印,“走!”
——“走”字余韵未消,时空概念便如劣质橡皮擦般被粗暴拭去。
第一跳:沙坑村烟火与代码之眼。
沙坑村夜市街头烧烤摊滋滋作响的油烟气,与村委会广场舞大妈的凤凰传奇BGM,猛地怼进了翰杏园的复眼视野。监控与生活,像素与现实,杂糅得荒腔走板。众人刚为这“拼贴画”般的不适龇牙咧嘴,意识又被无数“新眼”粗暴接入:村口小卖部柜台后的烟熏老摄像、沙湾镇快递驿站用来盯防偷件的廉价球机的红外模式下的惨绿视界;番禺区主干道闪烁的违章抓拍摄像头,瞬间捕捉车牌和人脸的白光暴闪,广州塔顶端俯视珠江如缎带的观光摄像头,夜风呼啸着穿过钢铁骨骼的感官)……千万只“眼”的原始数据流如同滚烫的岩浆,嘶吼着涌入意识之渠,将“个体视界”冲刷得千疮百孔。
所见所感不再是“画面”,而是电子信号、光学畸变、机械抖动、压缩噪声……组成的一场混沌交响!人类视角特有的“焦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强制摊平的、全方位无死角的“全息”信息浸泡。你看着烧烤摊的鱿鱼须,也看着珠江上货轮的探照灯;你感知着广场舞音响的低音震颤,也同步读取着违章照片的精确时间戳……它们同时存在,不分主次,拥挤着塞满每一寸感知通道。
第二跳:铁流脉动与寰宇蛛网!
混乱并未止息,“走”的意志如同开闸泄洪的指令,更磅礴的“视界”被卷了进来!公交前置摄像头颠簸着穿梭于窄巷,乘客后脑勺与店铺招牌在挡风玻璃上疯狂流掠;网约车后备箱视角诡异地盯着路面反光,只有轮胎碾压水花的韵律;外卖骑手头盔记录仪捕捉着霓虹光斑在雨披上的诡异折射,充满速度与湿冷的触感;深山巡逻无人机扫过林海时惊起的鸟群,叠加气流轰鸣与翅膀扑簌的“视觉化”声波……视角变得极度非人——不再是“看”,而是纯粹的信息捕获!
时间线在割裂——监控头的24/7录像被快进、倒带、抽帧……早茶蒸腾的热气尚在眼角,监控存储器的读写噪音已从耳后炸响!空间在扭曲——街头涂鸦的细节纹理与车载摄像头扫描的高速公路路面标线,在意识深处发生量子纠缠般的重叠衍射。
地球——此刻像一只包裹在由光纤、电波、卫星信号组成的巨大神经网络中的活物,众人被迫成为这条神经网络上奔腾不息的亿万信号节点,冰冷而高效地传递着这颗星球表面最琐碎也最浩瀚的光影碎片。这过程带着强烈的“祛魅”感——神圣的星空之下,充斥着违章停车、外卖洒汤、轮胎摩擦、像素噪点……的机械合唱。
第三跳:万物刍狗与沉默奇点。
视野无限膨胀,最终触及边缘——那并非实体的界碑,而是感知的极限。当视线刺破大气层,熔接进轨道卫星冰冷而恒定的凝视之中时,“融合”达到一个冰冷而可怕的平衡点。
沙坑村的油烟与城市霓虹、铁流的脉动与海洋的暗涌、沙漠无人区的风蚀轨迹与极地冰川缓慢的呻吟……从车匪路霸的微末像素,到喜马拉雅山脉万年积雪的宏观纹理……地球上所有尚在通电的“眼睛”,无论是一只街角孤零零的守卫者,还是一整个城市的监控矩阵,其视野被彻底碾碎、蒸馏,如同宇宙本身正在调试一架望远镜,将焦点粗暴地拧向那颗名为“地球”的蓝点。所有试图解读的“我执”被巨大的信息熵彻底击溃。
“沙坑村也好,地球也罢……”曹湘荟那无处不在的意念再次震颤,此刻却带上了一种近乎宇宙尺度的漠然,“不过是客体洪流中,一粒微尘在观测着另一粒微尘的自旋……”
众生皆眼,万物皆像!视觉不再是特权,甚至不再是感受,而沦为一种存在本身——如同阳光普照,不分善恶美丑。没有中心,没有偏好,连观察者自身的“存在感”都在这无垠的视觉之海中如泡沫般溶解消散——万物在纯粹的光学意义上被平等地“看见”,也被平等地“忽略”。
浩瀚无情的视界里,众生平等……如同刍狗。终极的视觉体验,带来的竟是“观察者”自我的彻底湮灭,唯余纯粹客体本身构成的、无声运转的庞大星图——“我”在哪里?“我”就是这无声运转本身?一种比失明更恐怖的“视觉超载”带来的哲学虚无,淹没了所有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