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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四章 当初小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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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四章  镇魔司的人一一散去,贾宜本来也想走,但见赵福生坐在位置上没动,他犹豫一下,仍是坐在椅子没有起身。

  他身边的人偷偷看了他两眼,也跟着离去。

  片刻后,人散得差不多了,贾宜才试探着道:

  “赵大人不知还有没有话跟我说——”

  “有。”

  赵福生倒毫不客套,接着道:

  “贾大人,我有件事还想委托你帮我的忙。”

  贾宜心中一凛。

  他已经猜到赵福生留他下来定有目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看了赵福生一眼,思索她的意图。

  这位年轻的驭鬼者处理事情雷历风行,魄力有、实力也有,且她有改革镇魔司如今局面的意思。

  莫非,她想要请自己帮忙,收拾一批顽固不化的老人?

  贾宜嘴唇动了动,正欲说话,却听赵福生道:

  “贾大人,我想请你帮我与朝廷京官联系,让他们在我停留帝京期间,摸查帝京人口,务必详尽。”

  赵福生叮嘱:

  “以家庭为主,立户籍册,家中人口,男女名字、岁数、生辰——”

  贾宜吃了一惊,没料到她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皱了下眉头:

  “大人,这个事情可能难办了。”说完,他直言不讳:

  “我还以为大人要完成封都当年的心愿,整治驭鬼者形成世族门阀,占据良田、家仆及牲畜的习风。”

  若仅只是这样,虽说有难度,但这个世界强者为尊——这一条法则在驭鬼者之间更适用。

  到时赵福生强行做出改变,以她现有状态,要做到不难的。

  可如果要摸查户籍,那就难了。

  “赵大人,我提醒你,后汉朝近百年来,税收名目众多。”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朝廷内外贪腐成风。

  驭鬼者吃大钱,朝廷官员、皇亲吃小钱,下头的人再层层盘剥。

  可百姓也非傻子,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也想尽方法逃避税收。

  例如早前朝廷实施过新政:允许百姓开恳荒田,开恳之后这田地便记于百姓名下,成为他们的私产。

  这本身属于惠民之策,地方官员为求政迹,也将这些田地数目往大了登记。

  薄田记为良田,良田数量则做假账。

  待到第二年,朝廷发布公告,要求以上记田地交税,税收高达七八成,百姓叫苦连天。

  如一户人家实际拥有田地数量五亩,每年交税八成,但若是弄虚作假,五亩田立时翻倍,同时薄田记为良田,这样一来,税收八成则按照虚假的翻倍数量征收。

  纵使卖了百姓性命,他们也交不上这些钱。

  许多人便自卖其身,将田地登记在驭鬼者相关的人名下,受其护持。

  亦或假死躲避深山,待到朝廷的人下乡征税,许多人离乡背井的躲藏,成为黑户。

  如此一来,朝廷征税困难,为了完成名目,越发提高征税名目,剩余的人生活便更加艰难。

  各地民怨沸腾。

  若非大汉朝厉鬼横行,又有镇魔司镇压,恐怕大汉朝在不在还是个未知之数。

  不过就算如此,每年闹造反的也很多,只是大多不成气候。

  贾宜说到这里,本来还担忧赵福生不明白其中纠葛,他还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跟她讲透,却见赵福生点头示意:

  “我明白。”

  聪明人之间说话一点即透。

  二人目光相对,贾宜竟然意外发现赵福生是真明白自己话中之意了。

  他有些意外。

  不过随即他便不再多想了,直接道:

  “赵大人既然明白,就应该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想摸查户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百姓信息落后。

  摸查户籍赵福生本身可能是好意,但此项政策涉及的是人,中间参与的人一多,那政令传达下去就变了。

  对于民间百姓来说,他们未必能理解赵福生此举的用意,可能只会骂她又变着方儿的征加税收,到时不止不会配合,反倒会变相的闪躲。

  “大人,吃力不讨好。”贾宜劝说:

  “再者说,你要求记出生年月、生辰八字,百姓愚昧落后,这一方面可能也有忌讳。”

  说到这里,他不停的摇头:

  “依我说,不如算了,吃力不讨好、吃力不讨好。”

  赵福生定定看他:

  “阻力是有,但有些事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她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封都早前没有大刀阔斧做些准备的原因。

  除了镇魔司无适合法则之外,兴许是此事对驭鬼者无利,反倒可能最终会使此事陷入尴尬境地。

  上头颁布命令的人兴许原本有意,但中间执行的人并不看好此事,下头的人对朝廷、镇魔司并不信任,未必会配合,这极有可能会形成一场大戏,最终花费巨额代价,兴许耗费钱财,最终不了了之。

  意识到这一点,赵福生立即就明白了贾宜言外之外:即便他真的如她所意,去指使人干这件事,但最终的结果极有可能上瞒下哄,形成闹剧。

  赵福生想到了隶州府见过的黄有招,当时自己也提出过请他统计户籍名册,他满口答应,如今想来,这件事也未必能坐实。

  贾宜见她若有所思,心知自己的话她已经听进了心里。

  “贾大人,你驭使的魂命册,有约束驭鬼者之能,同时这种鬼命册在关键时刻也能护驭鬼者命吧?”赵福生话锋一转,提起这事儿。

  贾宜心念一动,也明白她话中之意,当即就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既然大人有意,我自当去办,不过——”

  赵福生淡淡一笑:

  “尽人事,听天命。”

  说完,又道:

  “但百姓不明就里,确实容易躲藏说假话,这户籍收录一事,兴许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事,能做多少做多少,尽量保真就行。”

  换句话说,是假的也无所谓了。

  如果有人弄虚作假谎报年纪、姓名等身份信息,自有鬼神验证,到时与她何干呢?反正忙得脚不沾地的不是她。

  且这世道本来就凶险,在各地建立土地庙保一方太平的情况下,鬼案发生的机率本身就会降低。

  这样的情况下,大部分人的籍贯受录入鬼名册中,已经属于万幸,一部分人再逃脱在外,有鬼神庇护也不妨事。

  要是真有百姓既不拜鬼神,又不信朝廷、镇魔司,没有将身份籍贯登入其中,受鬼神庇护,那也算此人倒霉,赵福生问心无愧。

  “我做事不喜欢瞻前顾后,能干就干,保得了大多数人就行。”赵福生说道。

  贾宜这倒意外看了她一眼,似是有些吃惊于她的果决。

  半晌后,他点头:

  “我明白了。”

  说完,他这才起身:

  “我这就去办此事,尽量在你回万安县前给你一个章程。”

  赵福生便应了一声。

  封都之死在镇魔司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但因为随后赵福生的强势入驻,让镇魔司不至于群龙无首,因此没有再生事端。

  皇室最初担忧封都之死影响大汉朝局面,他们对赵福生也并不熟悉,担忧她想要掌控大权,对皇室不利。

  中间数次天子想要与她见面,不过赵福生以时间紧迫为由拒绝。

  她的任务还很多,五城打鬼印请神是小事,但若要想将这件事扩大,使其深入人心,对民众造成影响,那便不是小事。

  每次打印之前,需要由朝廷的人提前进街入巷,以打锣敲鼓的方式通知民众五城哪日、哪时会有热闹之事发生。

  随后请戏班搭台、再派人街头巷尾传递小道消息都是无法避免的。

  因此每到赵福生请神入驻庙宇时,便都是人山人海,她再请神归位,众人不明就里,以为天降神明,连声叫好。

  一连半个月下来,土地公、土地婆及二郎真神等诸神名号倒是深入人心。

  赵福生原本预计逗留的半个月时间不大够用。

  除了为帝京请神,赵福生深知武清鬼树案在帝京的影响总会过去,一旦太平下来,生活仍会继续。

  帝京作为天子脚下,百姓生活相对好些,她上次来时,此地一些人也会追逐潮流,闲暇时会唱茶、听戏。

  皇帝、官员喜恶会成为寻常人家竞相争仿的榜样。

  因此她在中都之城的四城门中打下了门神鬼印,且又受帝京一部分人之邀约,也分别为一些达官权贵打印,继而收获不少供奉银子。

  约一个月后,在比原定计划晚了十几天,赵福生才终于踏上了返回万安县的归途。

  此时已经十月下旬,天气在逐渐寒冷。

  这一次回乡之途因为赵福生只带蒯满周走,自然比当日入京时要快些。

  二人先乘换马车到金县,到了当地,再由当地官员备船只回万安县。

  当回到万安县时,才刚十二月初而已。

  赵福生离开万安县至今约一年之久,这一年中庞知县显然没有闲着,在县中做了不少事。

  早前众人商议要修建、迎往来客商之船的码头早已经完工,且比预估的更好、更大。

  码头上竟站了不少人,一见赵福生的船来到,许多人一拥而上,冲着她不停挥手。

  但随即有身穿兵甲袍的数人上前,一通喝斥:

  “不要争抢,以免落入水里。”

  这一番景象与赵福生离开时截然不同,码头竟因为有了人气而多了些生机。

  待到船靠近了,那几个持刀兵甲上前,正欲问话,其中一人突然看清赵福生面容,接着大喊了一声:

  “是大人!是大人回来了。”

  他这话正令众人摸不着头脑之际,接着他转头冲身边人道:

  “快去通知庞县令、郑大人及诸位帝京来的大老爷们,就说赵大人回来了。”

  他神色激动,说话语无伦次。

  其他人满脸怔懵,待还要再细问时,这人已经不耐烦的厉喝:

  “快去!”

  “是、是。”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接着分头行动,飞快按着刀往远处跑去。

  那人满脸期待,双手不停搓动,等到船只靠岸,他喝退左右百姓,满脸堆笑亲自上前:

  “大人——”

  赵福生看了他一眼,见他年约四旬,长了一张国字脸,浓眉厚唇,肤色略粗黑,看着有些熟悉。

  此人认得出她,应该是事前见过她的。

  她记忆力也不错,略一回忆,竟真想起了这人:

  “宝知县的张三魁。”

  她一叫出此人姓名,那张三魁顿时眼睛就亮了:

  “大人竟然还记得我,真是我的荣幸。”

  当初她因戏班之案再度前往宝知县,是由这差役替她赶车,中间聊过几句。

  这张三魁当时听说郑河调往万安县,言谈间曾提及过也想举家搬迁到万安县,没料到这一年时间,他竟真的搬来了此地,还谋了个职缺。

  “当日有幸替大人赶车,深觉大人是百姓之福,与家人商议后,已在年中的时间搬到了万安县居住。”他笑道:

  “古大人知道我曾替大人赶过车,对我一家十分照顾,分了宅院,安排了职缺,如今专门在码头管理力工,生活比以前真是好了不知多少倍。”

  他感恩戴德:

  “与大人相遇真是我的大幸,没料到有机会再见大人。”

  说完这些话后,他又忐忑道:

  “大人此行回来,事前我、我并没有接到消息,想必老知县他们也不知道,否则定会派人迎接。”

  “没事。”

  赵福生摆了摆手:

  “我临时回来,送信的人可能还晚我一步。”

  说了一会儿话,远处便听到马蹄疾驰声,只见一支骑队从街道疾驰而来,沿途众人闪避。

  为首的人竟然是谢景升。

  “福生,你可回来了——”

  谢景升远远的还未到码头,便已经身体腾空而起,身体在半空中极快分裂,化为黑雾往前一迈,最终再度拼组,在赵福生面前站定。

  “你——”

  他说话之时,目光往赵福生身后一看,随即脸上笑意僵住。

  赵福生此行乘船归来,船上摆放了一些生活物资及她与蒯满周个人物品,还有十几箱封得严严实实的大箱子。

  而赵福生的身边只有蒯满周同行,其余人则不见踪影。

  想到这里,谢景升的心情一沉。

  双方九个多月前在帝京分开,当时赵福生受封都所托前往武清郡查鬼案,莫非是武清郡一行出了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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