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峦当晚果然回家陪老婆孩子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兴冲冲跑去上朝,结果才出门没多久,就被人抬了回来。
“咋回事?”
金氏本还为丈夫突然体贴家里人而倍感欣慰,谁知大早晨的丈夫这边就闹起了幺蛾子。
汤氏从对面房的窗户里探出头来,招呼道:“夫人,不知前边是咋回事,或许咱要去看看。”
“前院那么多人,咱妇道人家抛头露脸,恐怕不合适。”
金氏为难道,“对了,老大和老二呢?怎不见他们的人影?”
丫鬟回禀:“夫人,两位少爷昨夜都没回来。”
“啥!?”
金氏听了皱眉不已,嘀咕道:“这可真稀罕了……当爹的平日不落屋,昨儿好不容易回来了,两个小的却又开始夜不归宿?莫非真是翅膀硬了,连家门都不着?”
于是乎,金氏亲自跑到前院去查看情况。
恰好此时张家两兄弟闻讯从外面赶了回来,正好看到被抬在门板上直哼哼的张峦,一家人都有些懵逼。
张鹤龄拨开人群,凑上前问道:“爹,你咋了?”
“孩儿他爹,你这是……被人打了?”
金氏也走了过去,一脸关切地问道。
张峦看了看正俯身检查他腿脚情况的小儿子,一脸懊恼:“果然人善被人欺,连老天爷都要跟我对着干……今天我一早去上朝,结果半路上摔了一跤……赶寸了,这骨头怕是都断了!”
张延龄仔细查看一番后道:“虽然没有骨折,但也伤到筋骨了,就算不休养个一百天,但半个月内怕是别想四处蹦跶……留在家中好好休养吧!”
金氏听到这话,脸上不知为何突然多出几分欣慰。
好像终于能拴住丈夫,不让丈夫再往外乱跑了。
张峦道:“儿啊,你又不是大夫,咋敢这么肯定呢?我刚摔那一会儿,本来还觉得没啥,想坚持去参加早朝,谁知才走了几步路就不对劲了,腿脚就跟针扎一样痛……我靠,太医什么时候来啊?”
张鹤龄道:“爹,你确定你不是被人打的?我看着很像啊。”
“大哥,你别在这里拱火了,赶紧让人把咱爹抬到后院去。”张延龄招呼道。
很快一群人七手八脚,张峦就好像任人摆布的羔羊,最后被抬到后院去了。
因为要等太医来,张峦有意把家人屏退,就留下张延龄一个。
“儿啊,我该听你的,彻底狠下心来,也不至于半路上因为想事情而分神,结果一头撞柱子上,又恰好摔在了道旁的水沟里……本来没当回事……谁知……唉!”
张峦说话间,嘴角一抽一抽的,似乎腿脚还很疼,却不敢拿手去抱,只能用哼哼唧唧的方式来缓解痛苦。
张延龄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又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张峦瞪了小儿子一眼,道:“怎么神神叨叨的?你又要给为父整天机演变那一套?别说你早就算到了!”
“哼……爹,你以为我真的是神仙,能准确算出你的行动轨迹?你的心思太乱了……以前我觉得你什么都听我的,一切都还可控,但现在嘛……你自作主张的时候可不少!”
随后张延龄再次给张峦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的确没有骨折后,一甩手上的白布,“还好,还好,只是轻微的骨裂,还有就是拉伤了……好好在家养着吧,这些天哪儿都别去了。”
张峦一脸懊恼:“哪儿都不能去?那昨晚我就不该回来!”
张延龄道:“世事无常,别说你没想到,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想不到你今天出门还能摔上一跤……不过也算歪打正着,正好……”
张峦气呼呼道:“啥叫正好?我摔一跤,你不会还要说摔得好吧?嘶……哎呀……”
“这会儿还顾着说话?先忍着点,等下我给你上药!”张延龄道。
张峦龇牙咧嘴:“上药就不疼了?那你赶紧啊。”
张延龄没好气地道:“上了药你就更疼了……我让你先体会一下不那么疼的时光,回头你好怀念……”
“你个臭小子,诚心折腾你爹我呢?”张峦骂骂咧咧,“找不疼的药来,为父已经这么惨了,你还等着看笑话是吧?”
“那我得问问太医院的人,看看有没有好的止疼药……你先在这里等等。”
张延龄说到这儿,不由莞尔一笑,“也好,估计娘现在心里也在琢磨,你受伤了好啊,一下子就变得老实本分了,再不会出去惹是生非,让她惦记。”
张峦嗔道:“她纯属妇人之见,你也如此?”
张延龄笑道:“儿子这是劝你回归家庭……嘿嘿,看来连老天爷都是这意思,老张啊,你还是迷途知返吧,最近你得意忘形,跟李孜省好到都快到勾肩搭背的程度了……他要是出事,能不连累你?先忍忍吧。”
很快。
太医院就来人了,乃院使章渊带着新晋太医汪机一起前来的。
二人算是拜码头。
毕竟张峦作为曾经分管过太医院的太常寺卿,是他们的上级……现在就算新皇没有安排张峦过问太医院的事,但也没明确说张峦就跟太医院全无关系了。
换到后世,这是全国最顶尖的医院各科室主任凑在一块儿,给自家医术最精湛的院长兼学术大拿治腿伤呢。
汪机进去看了一圈,出来后对张延龄道:“二公子,令尊的伤情有些重,怕非一般程度的扭伤,除了肿胀外,骨头也有错位的倾向,只怕……要休养不少时日。”
张延龄道:“那就劳烦汪先生,帮忙给家父开药。”
汪机叹道:“您也知道,眼下这治疗骨伤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操劳,尤其是要固定好伤处,不能随便乱动弹。”
“汪先生有跟家父说吗?”
张延龄问道。
“说了,但他……一个劲儿拜托我们想办法,他说最近朝事繁忙,脱不开身。”汪机说此话时,对张峦那叫一个敬重。
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忘大明江山社稷呢?
张延龄心中却在暗笑。
老父亲岂是为受伤后不能处理朝事而着急?
他是为自己在外面惹的桃花债而发愁。
煮熟的鸭子飞走也就罢了,现在是吃到嘴里后,还能变回鸭子飞走……那真是离了个大谱。
“拜托汪先生了。”
“不敢当,在下这就让人去抓药,之后让人送来。”
汪机急忙出门,追章渊去了。
房间里。
张峦靠在软枕上,腿脚用木板夹住,正半仰躺在那儿,唉声叹气。
见到儿子进来,张峦眼神中带着几分生无可恋,摇头叹息:“儿啊,你说爹是不是没福气?”
张延龄没好气地道:“受个伤就这么多感怀?在家收心养性几天也好,先把李孜省晾晾,最近看你的心都起空了。”
张峦道:“我心要是落在半空,昨夜能回去找你?吃到嘴里的肉,就因为一时心软,居然就……飞走了?咱能不能讲点儿道理,你说今日之事,那是我恶有恶报吗?”
“那你说是因为啥?”
张延龄反问道。
张峦一时无语,却还是强行解释:“我这是善有恶报……不行,不行,看来以后得作恶到底。”
却在此时,张鹤龄跑到门口大叫:“爹,老二,快出来看看,宫里来人了……乃司礼监覃公公,让您赶紧出去见他。”
张峦破口大骂:“你个不开窍的臭小子,你老子我卧榻不起呢,让我出去见客?你是不把我折腾死你不罢休啊……请覃公公到这里来相见……等等,哪个覃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