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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四章 群星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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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君侯自回苏州后,一直到过年期间,都没有太大动静,生活中只有团圆、祭祖、接见、聚会这四样。

  转眼过完年,时间已经到了万历二十二年的二月,林泰来就召集了林氏集团中层以上干部大会。

  在大会上,林泰来做了《改变粗放型发展模式,深化革新向质量要效益》的工作报告。

  在报告中提出,未来五年林氏集团要从数量导向转为质量导向,要注重夯实基础、精细管理、挖掘内部潜力,要以质量求发展,同时集中精力解决因为粗放发展所带来的旧有隐患。

  开完集团大会后,将贯彻落实工作都压了下去,林泰来便开始构想今年的个人计划,应该做点什么?

  坐在堂上掐指一算,林泰来发现,今年已经是穿越以来的第十个年头了。

  在饮马桥头写下《那年十八感怀三首》的事情,仿佛宛如昨日。

  弹指一挥间,时间过得真快,自己好像也没干多少事。

  主要就是挣了几百万身家,控制了苏松经济命脉,文武科场连中九元,以诗宗名号主盟了文坛,又顺便打了十多场战役,歼敌十几万以军功封侯而已。

  至于促进江南地区开海、五次先登、斡旋北虏、重建女直人秩序、开发铜矿、打开倭国门户之类的小事,更是数不胜数。

  对了,还把《本草纲目》在苏州刊印出来了,刚刚完成。

  将近二百万字,一千多篇插图,全部刻版刊印是一项非盈利的浩大的工程,万历十九年就已经答应了李时珍儿子,但直到现在才完成。

  第一版印出来的全部一百几十册都被高长江送到了林府,摆满了几大张桌子。

  林氏集团内部,教科文卫方面业务都是由高长江负责的,所以刊刻《本草纲目》这项工程就由高长江牵头主持。

  虽然《本草纲目》的开篇序文是林泰来写的,但他没兴趣阅览这种枯燥的记录式医书。

  因为这真不是什么消遣性读物,只能收藏当纪念了。

  欣赏完自己所创造的“文化奇观”,林泰来继续思考今年的个人计划。

  也许应该先召开一次文坛大会?自从王老盟主和自己双双北上后,已经有三年没在南方开过文坛大会了。

  正在琢磨文坛的时候,忽然门丁来禀报说,知府屠叔方前来拜访。

  虽然知府已经没什么卵用,不过好歹是“父母官”,林泰来还是请了进来。

  原本以为屠知府是来讨论今年交税计划的,却不料听到屠知府是来报丧的。

  “我们浙江的名士徐文长去世了,本省文坛怜悯他的遭遇,托我恳请君侯亲自撰写悼文,以为他正名。”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的林泰来愣了愣,叹口气道:“我与青藤先生神交已久,可惜缘悭一面,不想天不假年啊。”

  九年前开始在文坛打拼的时候,为了与复古派斗争和恶心王老盟主,尚还弱小的林泰来一直打着徐文长的旗号,甚至自称与徐文长并列为“文坛之敌”,走的是叛逆路线。

  不过林泰来一直没想着去绍兴府山阴县拜访徐文长,因为这真是个脑子经常不清醒的精神病,敢砍老婆敢自残的狠人。

  林泰来害怕发生物理冲突,万一失死徐文长,那影响就太恶劣了。

  再后来,逐渐打败复古派并成为“主流文坛”后,林泰来也就不怎么提徐文长了。

  但毕竟早年间林泰来推崇过徐文长,所以浙江文坛这次便来请林泰来写悼文。

  嘘唏了一番后,林泰来拍着胸大肌说:“我向来很仰慕青藤先生,悼文我写了!而且连墓志铭,我也包了!”

  屠知府脸皮抽了抽说:“墓志铭就不用了吧?自有别人来撰写。”

  你和徐文长都不认识就写墓志铭?你总得给别人一点露脸机会,哪能将风头都抢了?

  林泰来冷哼道:“除了我之外,谁还有资格为徐文长写墓志铭?还想不想在文坛混了?”

  徐文长这种传奇色彩浓厚的人物,在后世有故居之类的纪念物,给他写墓志铭也大概率能跟着流传后世。

  在变成恶龙的少年面前,屠知府无奈低头道:“我会把君侯的意见传回浙江。”

  正当林泰来给徐文长写墓志铭的时候,忽然王世懋从太仓州过来拜访了。

  说起王世懋可能很多人不认识,但他是文坛老盟主王世贞的弟弟。

  林泰来还以为王世懋是来苏州城玩的,结果王世懋也是来报丧的。

  “从武昌那边传了消息到我家,川楼公已经去世了!”

  林泰来稍稍惊讶,今年是什么年份啊,怎么又去世一个文坛名人?

  王世懋所说的这个川楼公乃是文坛巨头吴国伦,与王世贞并列为复古派后七子之一。

  如今复古派后七子只有王世贞和吴国伦还健在了,一直称为东王西吴。

  在当今文坛,差不多就是“东邪西毒北丐南帝”这个级别的。

  林泰来严肃的点了点头说:“知道了!吴川楼逝世乃是文坛大事,悼文啊墓志铭啊之类的,都由我来执笔吧。”

  王世懋连忙道:“我就是来向君侯报个丧,墓志铭自然有家兄”

  王世贞和吴国伦可是几十年的老兄弟老战友了,哪能轮到别人给吴国伦写墓志铭啊?

  但是在林泰来威严目光的逼迫下,王世懋声音越说越小,改口道:“那就劳烦君侯了,家兄今年来精力不足,就不必再让他费神了。”

  两人正说着话时,忽然又见到苏州名士张凤翼匆匆走了进来。

  这位可是林泰来的文坛老合伙人了,他弟弟张幼于还是林泰来名义上的授业师。

  看着张凤翼的脸色沉痛,林泰来下意识的问道:“你不会也是来报丧的吧?莫非我那老师?”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身白孝服的张幼于从张凤翼背后闪了出来,对林泰来嚷嚷说:

  “祸害遗千年!为师这命还硬着,不过可以先给为师办个丧礼,你去给为师当个主持!

  对了,且帮为师买个上好的棺材,我先去里面睡两夜,看是否舒服!”

  林泰来:“.”

  虽然他也称得上口齿伶俐,但面对这位当了半辈子神经病的老师时,也常常有词穷之时。

  “别胡闹了!”张凤翼对弟弟呵斥道,然后对林泰来说:“确实是丧事,徽州那边派人来给我送消息,汪道昆没了。”

  林泰来和王世懋一起吃了一惊,这些文坛名人怎么一个接一个的去世?连死亡也扎堆凑热闹吗?

  汪道昆曾与王老盟主并称为“南北两司马”,数十年来既是盟友又是竞争对手,同样属于“东邪西毒”级别的文坛巨头。

  这情况连林泰来也觉得挺怪异的,叹口气道:“可真是一言难尽,反正墓志铭包在我身上了。”

  真是没想到,开春什么也没干呢,写墓志铭的业务就一个接一个的来了。

  以当今的行情,请林泰来这种级别的人物写墓志铭,一篇收费要二三百两白银。

  不过林泰来不差钱,给这些陨落的文坛巨星们免费写!

  想到这里,林泰来忧心忡忡的对王世懋说:“这些同时代的故人纷纷凋零,我很担心令兄精神受到影响,撑不住啊。

  去年离京之前,就看令兄的身体已经不大好了。”

  王世懋深深的叹口气,无能为力的说:“听天由命吧,家兄已经此生无憾了。”

  他这老哥的一生,除了青年时父亲遭遇严嵩父子陷害被斩了、老年时被林泰来欺负了几年,一辈子还能有什么遗憾?

  正当这时候,高长江冲了进来,叫道:“刚接到报丧,撰作了《本草纲目》的李时珍在老家去世了。

  据说他在病中听到《本草纲目》成功刊印,一兴奋就过去了,李家想恳请坐馆为李时珍写墓志铭。”

  林泰来听报丧听得人都麻了,又一次无语问苍天,这到底是什么鬼年份啊?写墓志铭的业务怎么这么多?

  在原本历史上,徐文长、汪道昆、吴国伦、李时珍这些与林泰来产生过直接或者间接关联的人物,很碰巧的都是在万历二十一年齐齐去世的。

  在本时空虽然受到若干蝴蝶效应影响,但去世时间仍然相差不远,结果丧讯传到林府时间撞到一起了。

  湖北比较远,林泰来就不去了;徽州那边因为徽商和原大学士许国的关系,当地人对林泰来印象很差,林泰来也就不去了。

  所以在家闲居的林泰来最终去了不算太远的绍兴府,吊唁徐文长,顺便笼络浙江帮。

  而且还有个重要意义,就是以文坛准盟主身份,为徐文长正名,正式在文坛恢复徐文长的名誉。

  这件事只有林泰来出了面,才有资格将王老盟主当年的定论修改推翻,这就是文化霸权的展示。

  刚从浙江回到家中,就见门客钱世扬急忙禀报说:“昨日有名叫周维诚的人,自称海青天女婿,急着求见君侯。”

  林泰来还挺纳闷的,海瑞的女婿找自己做什么?

  把人请了过来,就听到周维诚哀求说:“岳翁已然病入膏肓,斗胆恳请君侯前往探望,在下做牛做马以报君侯!”

  林泰来疑惑的问道:“请我去探望作甚?我又不是医士。”

  周维诚答道:“如果君侯亲自探望都不能激发岳翁的生机,那这次就真无法可施了。

  另外岳翁清醒时也有只言片语,似是想在临终前见君侯一面。”

  听到海青天又一次病入膏肓,林泰来心内五味杂陈,不禁长叹一声。

  在原本历史上,七年前海瑞就该去世了,能熬到现在也是被自己刺激的。

  但人不可能永生,终究有油尽灯枯的时候,海青天这次怕是过不去了。

  然后林泰来对左右吩咐说:“即刻去准备!我要出发,快马赶赴南京。”

  这样纯粹的人实在太少了,就去见最后一面吧,如果能赶上的话。

  再说海青天那么穷,就顺便花钱帮着把后事安排了,传到后世也是一桩美谈。

  两三日后,风尘仆仆的林泰来出现在南京城城北的都察院官舍区。

  海瑞住处是一处平平无奇的两进院,此时海瑞正在后房卧床不起,大部分时间都是昏迷状态。

  林泰来站在院中等了半个多时辰,才等到海青天清醒的时候。

  林泰来又掀开门帘进去,屋内光线昏暗。

  海青天仰面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翻身都没劲了,仿佛只有一双眼睛用尽了最后力气,睁开看着林泰来。

  “都退下。”海瑞开口道,这明显是对旁边伺候他的老妾和女婿说的。

  等其他人都出了屋,海瑞又对林泰来问道:“我看不懂你。”

  林泰来还想刺激一下海青天,有点不正经的答道:“我乃天上神仙下凡,凡人之躯当然看不懂。”

  海青天望着房梁,过了好一会儿,又问道:“你想做什么?”

  林泰来想了想后,答道:“救天下。”

  海瑞眼中闪过光亮,继续问道:“怎么救?”

  林泰来说:“只有我知道大致方向,但无法说清楚。

  即便说了出来,也无人相信,就当是天机不可泄漏吧。”

  海瑞忍不住指责说:“但你有时行事太坏。”

  林泰来回应道:“相信我,如果没有我,未来世道只能更坏。

  或者说,就算我是胡作非为,这世道也不会更坏了。”

  海瑞还想深入探讨一下,但油尽灯枯的他已经没有更多力气了,慢慢合上了眼睛,呼吸也渐渐停止了。

  林泰来轻轻的朝着老者鞠了个躬,走到门口,对着周维诚摇了摇头。

  而后林泰来在南京停留了半个月,出钱帮着办理后事。

  周维诚护送海青天的棺木回海南,林泰来跟着护送到了苏州,然后又写信给浙江、福建等各地官员,请求沿途照顾。

  却说林泰来将海青天送走后,还没休息几天,王世懋又从太仓州赶了过来。

  看着眼睛已经哭肿的王世懋,林泰来不祥预感立刻涌上心头。

  果然随即听到王世懋声音嘶哑的说:“从京师传来噩耗,家兄半月前病重不治。”

  林泰来沉默不语,穿越前九年时间加起来,都没这几个月送走的故人多。

  在原本历史上,王世贞四年前就去世了,本时空就算被自己逆天改命,也是没法永久延续寿命的。

  王老盟主王天官的人生终点还是到来了,和吴国伦、汪道昆、徐文长这些几十年的文坛友人和敌人,带着恩恩怨怨一起走了。

  等老盟主的棺木到了太仓州,林泰来还得亲自去主持丧事,也只有林泰来最有资格。

  看来今年上半年真是完全干不成其他事了,只有写墓志铭、吊唁、办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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