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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背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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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月莹是个聪明人。

  她听闻此言,并没有流露出多少诧异之色。

  微风吹过,笠帽皂纱拂动。

  白衣女子在略微思索后,谨慎打听道:“前辈入离这件事……应当还无人知晓吧?”

  谢玄衣环抱双臂,笑而不语,不过倒是投了一个鼓励性质的眼神,示意谢月莹继续说下去。

  “这次依旧是瞎猜的。”

  谢月莹老老实实说道:“月莹不过一介凡俗,即便早些年有缘与前辈相识,终究是萍水相逢。前辈不会专门为了此事,来一趟西宁……所以今夜发生的事情,一定只是凑巧。前辈先前也说了,我运气不错,不过在月莹看来,今夜的运气,分为两部分。”

  “嗯?”

  谢玄衣笑了笑。

  “一部分,是遇到前辈。”

  谢月莹底气不足地说道:“还有一部分,是临阵突破。月莹自己也没想到,能有机会参悟到‘灭之道则’……”

  这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道则之力。

  这三百年来。

  参悟出灭之道的,一共就那么几位,一刀宗宗主罗烈,莲尊者,谢玄衣。

  每一位灭之道拥有者,都是“十豪”级别的强者。莲尊者若是没有死在妖国围攻之下,如今也是大褚王朝数一数二的顶级强者!

  “好运,不会眷顾傻瓜。”

  谢玄衣摇摇头,温声说道:“参悟出‘灭之道则’,不是运气,是你的本事。”

  “所以……前辈出手了。”

  谢月莹道:“我知道……前辈要我留在离国,是想要收留我。这次前辈秘密入离,一定是有不得了的事情要做吧?”

  抱月楼这一战,让谢月莹处于一个尴尬境地。

  如今的她,去哪都很难安身。

  返回江宁?

  谢氏已经名存实亡,那些老家伙们拿她当做筹码,谢月莹不会再替那些人卖命。

  至于其他去处……

  谢月莹如若不展露“灭之道则”,那便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子修士罢了,若是去到偏僻处,寻一座荒芜山头,或许还能当一个无人问津的山野散修。若是施展了“灭之道则”,那么究竟是福缘更大,还是祸患更大,就说不准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今夜西宁侯府的杀意,便足以说明这个道理。

  “前辈……”

  谢月莹小心翼翼地哀求道:“其实我去哪都行,您若是愿意,把我带在身边最好,月莹一定小心行事,绝对不给前辈添麻烦!”

  “你猜得没错。”

  谢玄衣淡淡道:“我此次入离,的确有要事。纳兰玄策的铁幕笼罩离国九州,西宁城的风波,或多或少已经引起钩钳师的注意了……与这些人沾染上因果,可不是轻松的事情。这便是我要你留在离国的原因,若是敢在此时出境,我没功夫照顾你,你必死无疑。”

  谢月莹神色凝重,抿起嘴唇,显然是有些紧张。

  她早就听说过“钩钳师”的凶名。

  行事狠厉,不择手段。

  纳兰玄策豢养的这些死士,杀起人来,比檀衣卫要更加狠辣!

  谢月莹丝毫不怀疑谢玄衣所说的这些话……

  自己如若贸然离境,必定会死在路上!

  “前辈,抱月楼的事情……您是不是太仁慈了些?”

  谢月莹想了想,有些困惑。

  在她看来,想要抹除行径,最好的办法,便是将见到自己的人,通通杀掉!

  以谢玄衣的手段,杀掉西宁侯府的那位阴神,不费吹灰之力。

  如今留了那家伙一条性命……

  西宁侯又与太子是一党,要不了多久,今夜抱月楼发生的一切,便会整理成案卷,尽数送到纳兰玄策手上。届时整个钩钳师组织都会知道,褚国出现了一位参悟灭之道则的年轻洞天,这位洞天要么归降大离,要么死在大离,没有第三种可能!

  “不。”

  谢玄衣罕见地耐心解释:“今夜抱月楼,不能染血。”

  他杀阴神,如宰鸡杀狗。

  但有些时候,不是什么人……都要杀掉的。

  “何解?”谢月莹认真请教。

  谢玄衣笑道:“今夜出面,我可曾展露一丝一毫的神通?”

  “……不曾。”

  谢月莹怔了怔,仔细回想。

  谢玄衣自抱月楼现身,所做的便只是握住自己剑柄。

  谢玄衣再道:“除你之外,可有人知晓我的身份?”

  “……未有。”

  谢月莹隐约明白了谢玄衣话意。

  倘若杀掉西宁侯府的那位阴神供奉,看似抹去了因果,但此事闹到纳兰玄策那里……影响只会比现在更大。在铁幕笼罩离国边境的前提下,离国境内出现了一位“大圆满”,肆无忌惮地击杀了一位太子麾下的阴神强者!

  那些钩钳师只会更加疯狂。

  谢月莹不知道谢玄衣接下来要做什么……但很显然,此事一出,必定会引起纳兰玄策的警惕!

  “只是,抱月楼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谢月莹咬了咬牙,说道:“就算西宁侯选择等上一段时日观察情况,这案卷终究也会送到离国国师府。”

  一旦纳兰玄策要查,那么这些事情,总该出一个结果!

  “所以……”

  谢玄衣悠然说道:“今夜在抱月楼现身的家伙,总该有一个‘人选’。你留在离境,也总该有一个‘去处’。”

  谢月莹愣住。

  她注意到,谢玄衣一直在抬头观察月色。

  谢玄衣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今夜之所以破例和谢月莹闲叙这么久……一个原因是这小姑娘的确颇有天资,年纪轻轻便参悟出了“灭之道则”,这般成就,即便是谢玄衣也起了惜才之心。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在等人。

  “时候差不多了。”

  谢玄衣开口。

  下一刻。

  在那大月之下,忽然出现了一道蓑衣身影——

  那身影踩着长刀,如长虹一般,气势磅礴,转瞬即至,落在荒野之上,溅起阵阵尘浪!

  “玄衣兄,好久不见!”

  那蓑衣身影落地之后,一阵大笑,上前便展开怀抱,要与谢玄衣热情相拥。

  对这种热烈欢迎,谢玄衣向来是不予接受的。

  他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对此。

  蓑衣身影只是动作微微一僵,收回手臂,转为了环抱双臂的姿势,也不尴尬,笑眯眯问道:“咳……罗某来得应该不算晚吧?”

  来者,正是半年前有一面之缘的一刀宗少主。

  罗海!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罗海自大穗剑宫那一战后,便将自己的贴身令牌,送给了谢玄衣。

  “来得倒是不晚。”

  谢玄衣叹了口气:“不是要你动静小些么?”

  “放心。”

  罗海摆了摆手,认真说道:“我本就位于西宁城附近,此行横渡虚空,不会有人察觉。”

  “包括‘那东西’?”

  谢玄衣伸出手,指了指天顶。

  “铁幕?”

  罗海抬头,咧嘴笑道:“纳兰玄策的铁幕只监查可疑人等……这东西耗费大量元气,想要时刻监察,还需要注入大量神念。这家伙是多无聊,闲得蛋疼,才会想到用铁幕来监察老子?”

  铁幕当然可以监察十豪级的人物。

  但一刀宗与太子党关系素来不错……

  罗海这位新晋阳神,平日里更是极少走动,几乎从不招惹是非。

  可以说。

  这是一位被铁幕纳入白名单的存在。

  “那便好。”

  闻言,谢玄衣笑了笑,意味深长说道:“罗少主,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半柱香后。

  罗海围着谢月莹转了几圈,他端详着这个乍一看平平无奇的白衣女子。

  大窍未能尽开。

  气息略有紊乱。

  以“阳神”视角来看,这并不算是一个天赋绝佳的苗子。

  只是……此刻谢月莹周身,草屑翻飞的虚空之中,停留着几道浅淡剑气。

  虚空被剑气撕裂。

  淡淡黑色渗透而出,如墨一般……这些剑气看起来十分稚嫩,但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寒意!

  “初入洞天,便参悟出了‘灭之道则’……”

  罗海忍不住感慨:“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这小姑娘刚刚参悟‘道则’,恰好被你碰到了?”

  “就是这么巧。”

  谢玄衣平静说道:“更巧的是,她还是江宁谢氏的子弟……”

  “有意思,有意思。”

  罗海忍不住揶揄:“这年头,‘灭之道则’不值钱了?这么快就又多了一位参悟者?”

  放在以往。

  一百年,未必有一位“灭之道”的参悟者。

  可这一百年,已经出现了四位。

  其中之一……还恰好是罗海父亲,当今一刀宗宗主。

  谢月莹闻言,只是默默低下头来,她心情复杂,颇有些恍惚入梦的感觉。

  谢玄衣,罗烈,莲尊者,这些名字,如雷贯耳。

  自己竟有朝一日,有资格与这些人一同比较了?

  “罗兄,这便是我要拜托你的事情。”

  谢玄衣声音沙哑地开口。

  无人发现,他眼中掠过一抹淡淡哀意。

  事实上。

  从前还有一位姑娘,对这道则颇有资质。

  元苡。

  如果元苡还活着……

  她晋升洞天之后,说不定也能参悟出些许“灭之道则”的碎片。

  “我想请你将她暂时收入麾下。”

  谢玄衣望向谢月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想请你护她周全,若有可能……最好还能指点她的修行。”

  “啧……”

  显然,这位一刀宗少主对这番话话极其受用,他叹了一声,笑眯眯道:“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谢玄衣,竟也有求人帮忙的时候?”

  只不过下一刻。

  一缕无形刀罡掠出,结成道域,笼罩在二人头顶。

  接下来的谈话,便只有谢玄衣能够听见。

  罗海话锋一转,语调严肃地说道:“只不过你凭什么觉得,你开口了,我就要帮你?”

  谢玄衣沉默。

  “谢兄啊谢兄,我罗海不是傻子。”

  罗海意味深长说道:“你从褚国千里迢迢赶过来,一刀宗完全没收到消息……你是刻意躲开铁幕,潜伏来到西宁城的吧?你看到了同宗同源,如此资质的小姑娘,竟然第一想法是请人照看,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一定很重要吧?究竟是什么事,能重要到这种程度?”

  话说到这里,其实已经十分明白。

  对于谢玄衣接下来的所为,罗海已经猜到了大概。

  在他看来。

  有些事情不必挑得太明。

  “当然是杀太子。”

  但万万没想到,谢玄衣竟是直接开口,没有丝毫隐藏之意。

  杀太子。

  这三个字,轻描淡写。

  罗海震惊错愕,无以复加。

  谢玄衣平静说道:“有许多人都想杀太子……我想杀他,有什么值得震惊的么?”

  南疆事变,谢玄衣被离国太子阴了一道。

  如果不是离国太子,他不会被困在佛光灵韵的占脚山中。

  某种意义上来说。

  元苡之死,这笔账……太子要背一半责任。

  即便离国如今没有这激烈党争,谢玄衣依旧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杀太子,既为大业,也为私心。

  “你……”

  过了许久,这位一刀宗少主才缓了过来。

  罗海沙哑说道:“谢玄衣,你真是神人。你对我说这些,就不怕我反手背刺?”

  谢玄衣摇摇头:“罗兄不是这样的人。”

  “你我只见过一面。”

  罗海苦笑:“你敢拿这种事情来赌?”

  谢玄衣……当然不是这样的人。

  他之所以敢传讯喊罗海,自然是做足了准备。

  “这不是赌。”

  谢玄衣摇了摇头,温声细语地说道:“先前不是说了么,谢某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人都想做。对于想杀太子的那些人,知晓我要加入的消息,只会感到高兴,又怎会背刺呢?”

  这一次。

  罗海神色已经不能用简单的震惊二字来形容了。

  一刀宗与太子党关系不俗。

  他父亲罗烈,更是与纳兰玄策“称兄道弟”。

  在这场党争之中,一刀宗出力极大,好几次灭佛遭遇抵抗,都是一刀宗强者出手,剿杀佛门余孽!

  任谁来看。

  一刀宗都是太子的臂膀!

  “放心,这消息不是从陈镜玄那得来的,目前还无人知晓。”

  谢玄衣微笑说道:“你若真心想知道这情报从哪来的,便帮我把这姑娘收养在一刀宗麾下,顺便帮我把今夜西宁城的事情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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