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李野终于接到了董善的电话。
“喂，李野，我董善啊！昨天尚书记给我打电话，说我们这边的一份借款明细让你大发雷霆 我这边一头的雾水，我只是让财务那边赶紧把账目理顺，根本就不知道那什么一千八百万的事儿.”
李野平静的道：“你不知道是应该的，因为那是在你上任之前发生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不用管了，让前面经手的人接受调查就行.”
调查尼玛啊！再调查就要全抓进去了，你让我当光杆司令啊.
董善气的心里直骂娘。
他这一次“临危受命”来到西南重汽之后，才体会到了一个单位一把手的难处，
一把手，是要独当一面的，所有的人际关系都要处理，方方面面的利益都要协调，就跟一个大家族的婆婆一样，大儿子小媳妇儿天天过来哭诉，你必须得把他们安排的明明白白才行。
以前董善在别人手下当差，处处不自由，处处被掣肘，总想着有朝一日我当了一把，必然不再受这种憋屈，必定清明果断，挥洒间把单位治理的井井有条。
但是等到董善掌管西南重汽这个上万人的大厂之后，只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头疼欲裂了。
董善倒是没想着大刀阔斧的改革，只想复制一分厂的经历，董善带来的那些人也确实做出了点样子，
但是西南重汽上万人几十年积攒下来的负担太重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层出不穷，把董善的脚步给死死的拖住了。
这时候董善才深刻理解到李野为什么一路走来出了那么多的成绩，还是甘愿担任“副职”，
虽然副职的权利受限，但是却可以在马兆先和陆知章的树荫之下积累经验，等到副职转正的那一天，很多看起来复杂的问题，却一眼可以看出症结所在，
很多纠结无比的难题，也可以杀伐果断，该放弃的放弃，该争取的争取。
而且更重要的是李野有一套“一起打天下”的忠实班底，不像董善这种全靠“收编”的情况，
吃现成的确实容易，但是想要如臂指使高效运转，那就是强人所难了。
所以这会儿如果董善再查西南重汽的陈年老账，人心惶惶之下，怕是真成了一盘散沙了。
董善极力控制着情绪说道：“李野，这一千八百万我们不要了。”
“不要了？那怎么行？”
李野无比正义的道：“那可是一千八百万，是国家的一千八百万，你可不能犯糊涂啊.”
董善气的差点摔了电话，咬牙切齿的说道：“当然，这笔钱我一定会追回来的，只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找一分厂追债的。”
李野笑着道：“那你可得抓紧时间，要不然从金红说不定都跑出国去了。”
董善冷冷的道：“这不用你操心了，现在你应该操心样车对比测试的事。”
李野勾起了嘴角，带着威胁的意味笑道：“老董，你还是没有放弃样车测试的念头吗？”
董善沉默了好几秒钟，才坦然的说道：“李野，样车对比测试是肯定要举行的，这是大家的意见。”
李野的脸上没有了笑容，冷冷的道：“但是没人问过我的意见，那么我就不是‘大家’的一员喽？”
董善沉默了很久也没说话，最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现在西南重汽急需要一样可以振奋人心的成绩，来扫去上万职工头顶上的阴霾，所以董善认为李野的意见根本不重要，他必须要服从大局。
不过星期二的时候，薛司长还是给李野打来了电话，询问李野的“意见”。
李野直言不讳的说道：“薛司，以西南重汽现在的情况，不适合主导新型重卡的研发和生产，我们一分厂的研发进度很顺利，只需要给我们一年时间.”
“可西南那边没有一年时间啊！”
薛司打断了李野，叹声说道：“李野，我知道你对卡玛斯项目的付出和感情，只不过现在西南重汽要尽快扩大生产规模，改变现有的恶劣局面，
你们一分厂有以点带面的生产经验，又有足够的技术人员，大可以像之前影响轻汽公司总厂那样，带领着西南重汽一起发展嘛！”
李野好长时间没说话。
薛司的意思，是西南重汽不但要采用成熟的技术方案，尽快开始生产，而且一分厂还要动用自己的技术力量，“帮助”西南那边扩大生产。
西南那边烂到根子里了，如果没有一分厂的帮助，很难把生产规模提上来。
可如果让一分厂帮助，那为什么不是生产自己的车型呢？为什么要受制于人呢？
最终，李野坚定的说道：“薛司，我们要求一场绝对公平的样车测试，不能像董善说过的那样走个过场。”
薛司果断的道：“当然，测试的问题我们刚刚更改了方案，不在京城测试，而是去吉汽测试，保证不偏不倚，这样总可以了吧？”
我可以个嘚儿啊！
听到要去吉林汽车厂测试，李野的脸都黑了。
这看似是找了“第三方机构”来主持公道，但请来的却是一只老虎，你这是去老虎窝里要公平好吧？
星期六，李野动身北上，去现场监督西南重汽和一分厂的样车对比测试，在机场登机的时候，竟然发现卓明蓝也跟着登机去春城。
李野非常惊讶，因为卓明蓝才工作一年，绝对不符合坐飞机的标准和级别。
李野就问尚宾的助理耿运平是怎么回事。
哪知耿运平无所谓的道：“李副总经理可能还不知道吧？今年国家取消机票购买限制了，以后不是县团级才能坐飞机，普通人也能坐了。”
李野当即瞪大了眼睛：“噢，还有这好事儿，那么我们一分厂的测试人员也能坐飞机去了呀！那可太好了。”
耿运平立刻垮了脸，压低嗓子说道：“李总，卓明蓝这次坐飞机是因为尚书记说要照顾女性，一分厂那么多技术人员都坐飞机.不合适。”
“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你就当我没看见.”
李野夸张的笑了，但是嘴上的讥讽却毫不掩饰。
虽然国家确实在93年取消了购买机票必须持介绍信的规定，普通市民只需出示身份证等有效证件，便可以购买机票，民航开始走向大众化，但是卓明蓝显然是不会自己掏钱买飞机票的。
那么一分厂的那些测试人员去春城，却还要遵守硬座、硬卧的报销标准，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呢？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野忽然想起了什么，促狭的问耿运平：“耿助理，尚书记什么时候春城？”
耿运平抿抿嘴道：“明天，尚书记是昨天的飞机。”
李野点点头，忽然又问道：“对了，耿助理，尚书记的爱人是在国外对吗？”
耿运平抿着嘴，一言不发，眼神飘忽的看向了别处，根本不敢接李野的话茬。
点破不说破，这种规矩你李野都不懂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