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植桐带着小王同学直奔王府井,王府井可以算是新中国目前商业最繁华的一条街,四九城最出名的照相馆大部分都集中在这里。
但凡经商,都知道广告的重要性,报纸上有广告,门头这边自然也少不了。
门头这边的广告很直接,卖衣服的会在橱窗里站上两蹲模特,然后给他们穿上最时髦的衣服,以图展示、招揽顾客。
照相馆也是这种风格,橱窗里陈列着一批照片,照片里的人物不是涂脂抹粉的美女,就是西装革履的“绅士”。
在摄影师和大部分群众眼里,这是潮流、是时髦、是美、帅的标准,跟后世的普通影楼放靓女帅哥艺术照一样,都是招揽生意的招数。
这些照片大概还会在这挂几年,等风向变了以后,才会换上劳动模范及普通人的照片。
由于前面来过几次的缘故,唐植桐拉着小王同学进了大东照相馆。
当走进照相馆的那一刻,小王同学就猜出这是要照相留念,心里的甜蜜就从脸上溢了出来。
因为距离上次过来已经有一年了,所以这次照相馆里的职工并没有认出唐植桐来,再加上正是吃饭的点儿,人家懒洋洋的不愿打招呼。
“同志,照个相。”唐植桐很客气的上前跟人家打招呼。
照相馆的工作人员抬起眼皮,扫了眼前的两个人,看到小王同学那具有亲和力的笑容后,才开口问道:“照什么样的?”
“两人合影。”唐植桐边说边往外掏钱。
“多大尺寸?”工作人员拿出单据,准备开票。
“这个吧。”唐植桐看着旁边的样片大小,选了一个大一点的,太小的话,明年再拿着拍照留念,拍出来就会模糊不清,这就失了自己留念的本意了。
“洗几张?黑白的还是彩色的?”工作人员一边写,一边问。
“一张就行。彩色是后面手工上色的那种吗?”唐植桐当然想要彩色的,不过现在国内的技术还达不到,彩色胶卷界的大佬邹竞眼下应该还没有回国吧?
“手工上色和真彩色都有,不过真彩色的贵。”工作人员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发音着重咬了一个“贵”。
“那就真彩的。”唐植桐丝毫没有犹豫,选择了真彩。
这年头的真彩色照片所用的胶卷肯定是进口货,大部分都是伪彩,即手工上色的那种。
手工上色全看师傅的手艺,有的失真很厉害,有的勉强能看,但跟真实颜色相距甚远,而且一般来说得等个把月才能拿到手,唐植桐是不愿等这么久的。
唐植桐有一张这种伪彩的,是去年打虎后跟虎皮的合影,照片上自己竟然有腮红,看上去粉粉嫩嫩的。
唐植桐很想吐槽,老子这么可爱吗?一个大老爷们这幅形象,找谁说理去?
“七块八。”工作人员麻利的写下价格,将票据撕下来递给唐植桐。
“多少?”小王同学吃惊的问道。
“多少钱都拍,给。你给补个八毛。”明面上唐植桐手里只有五块钱的零花钱,但这回掏了七块钱出来,剩下的自然由小王同学来补。
丈夫既然把话说了出去,小王同学就是嫌贵,也得把钱给补上。
不过,工作人员看唐植桐的眼神就变了,没钱拍什么彩色照片?还让这么漂亮的女同志掏钱,丢不丢份?
交了钱,工作人员领着小两口进屋,小王同学轻轻拽一下唐植桐的袖子,问道:“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年前买的那些东西剩下的,我当时就说没几个钱,你还不信。”唐植桐只能再次睁着眼说瞎话。
“来,在凳子上坐好了。”工作人员也没有让两口子选背景布,上来就指着背景布前面的凳子,做了安排,而他则忙着鼓捣相机。
唐植桐将挎包摘下来,连同小王同学的,一起放在角落里,起身前从自己挎包里掏出了结婚证。
“你什么时候拿出来的?怎么还把结婚证带来了?”小王同学一边给丈夫平整着衣服,一边问道。
“嘿嘿,趁你睡着找出来的。一会咱俩一人一本,拿着照相。等明年的时候,再拿着今天照的这张,就这样循环下去,一直到老。”待小王同学给自己整理好,唐植桐也给小王同学整了整衣领。
看着两人手里拿的结婚证,工作人员闻到了爱情的酸臭味,有些羡慕,但内心还是暗自吐槽道:也不像富裕人家,花这么多钱照相,等回去跪搓衣板吧!
照相不便宜,小两口自然是拿出了最好的状态,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留下了两人结婚一周年的合影。
问好取照片时间,直到出了照相馆,小王同学犹自心疼:“太贵了,够一个人吃一个月呢。”
“没事,咱一年才照这一回。”唐植桐觉得这钱花得值,现在正是小王同学最美的年龄,能把青春留在相片上,花多少钱都值。
不过,唐植桐也理解小王同学的埋怨,这年头由于照相机的不普及和昂贵的价格,极少有人照相,在普通老百姓家里,从小到大没照过相的大有人在。
小王同学发句牢骚,这事也就过去了,虽然有些心疼,但对丈夫“一年一张”的想法还是很赞许的。
鹿岚所在的单位离王府井大街不远,位于北京饭店西南侧,正对着南池子大街。
眼下南池子大街,古色古味,还没改建。
前几年的时候,市里有将南池子大街拓宽南延,形成南北主干道的打算,但后来由于要在旁边建北京饭店的缘故,这事也就搁浅了。
公安口的位置非常好,是市中心的中心,在解放前是外国使馆所在地。
改造之初不仅预留了暖气、煤气接口,使这个单位成为了新中国第一批用上暖气、煤气的单位,还预留了地铁站出入口用地,只不过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并未在这修建地铁站。
唐植桐和小王同学做好登记,问清了鹿岚办公室位置,就找了过去。
这回,唐植桐跟在小王同学后面,因为他并不认识鹿岚。
“鹿阿姨,没打扰您吧?”来到鹿岚办公室后,小王同学敲门先打招呼。
“鹿阿姨好。”唐植桐紧随其后,赶紧问好。
“你们好。你就是小唐吧?真是一表人才,文文眼光真好。”鹿岚不认识唐植桐,但认识小王同学,一见面就夸道。
“鹿阿姨过奖了,我是小唐,唐植桐。文文在家经常提起您,说您特别和蔼可亲,说了一些您在陕北的往事。我听后非常钦佩,今天非常有幸能见到您。”唐植桐两手放在小腹前,态度非常恭敬。
“真会说话。快坐。”鹿岚笑着让道。
鹿岚是非常稀罕小王同学的,一直也有让她做自己儿媳妇的心思,怎奈俩人没缘分。
小王同学在一旁笑着听丈夫和鹿岚寒暄,也没闲着,自来熟的找出茶杯倒了三杯水。
“《一分钱》是首非常优秀的儿歌,你们是怎么创作出来的?”待三人坐下后,鹿岚问道。
“主要是电影《今天我休息》里的马天民演的太好了,过年的时候,我俩带着弟弟妹妹一块去看电影……”唐植桐将事情的起因讲了出来,着重强调了自己是被男主人助人的精神给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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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同学听丈夫在那白活,也不插话,更不会戳穿丈夫的最初目的只是为了赚点稿费……
“嗯,不错。你们小两口,一个会写词,一个懂音律,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以后多多创作,如果能有与我们系统有关的,我们是非常欢迎的。”鹿岚对唐植桐的态度和说辞都很满意。
现在公安口的压力大,治安只是其中一方面,工作方式也有人质疑,拍电影也有树立形象的因素在里面。
“我们尽力。”唐植桐以为只是过来拿个聘书,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但也不好意思当面拒绝,只能模棱两可的答应下来。
“不要有太大压力,我知道创作的难处,有的同志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有一首歌面世。”鹿岚似乎是看出了唐植桐的顾虑,主动把台阶递了过来。
“谢谢鹿阿姨理解。主要是他现在要兼顾的事情比较多,又是学习、又是工作,《赤脚医生手册》那边还时不时要开个会,精力可能兼顾不到。”小王同学在一旁开了口,非常善解人意的帮唐植桐找补道。
“嗯,工作为重,照顾好家庭,这个不是硬性任务。”听小王同学这么一说,鹿岚松了口,随后更是出言感谢唐植桐:“小唐啊,爱军的事情,谢谢你了。”
“鹿阿姨您客气,那件事我真没出什么力,主要是因为爱军自身优秀。”唐植桐知道鹿岚指的是武爱军调动的事情,开口就把自己在里面的作用给弱化了。
作为一个母亲,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夸自己儿子的言语,鹿岚还是很高兴的,但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而是介绍了让小两口过来的主要目的:“部里这次邀请你们出任法制宣传员,是想能在你们方便的时候,配合我们做一些宣传活动。”
“这都是应该的,遵纪守法是每个公民的社会责任和道德义务,我们一定配合。”唐植桐表态道,刚才创作的事情糊弄过去,这个要求就不能再含糊了。
鹿岚点点头,继续说道:“除此之外,宣传口那边后续会安排人找你们做采访,也会跟进此次法制宣传的效果,你们……你们创作的初衷还有润色的空间。”
“明白,我们回去再商量下。”唐植桐答应的还是很痛快,答应后和小王同学对视一眼,从眼神里,他能读懂小王同学也懂了鹿岚的意思。
随后,鹿岚带着唐植桐和小王同学二人去了宣传处。
宣传处搞的很正式,不仅给两人发了聘书,还拍了照。
按照宣传处工作人员的说法,这些素材后期都是要做宣传用的。
为了方便后期联系,双方又留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这一套程序走完,小两口出了大门,小王同学才开口道:“差不多也快放学了,去接她们俩吧?”
“我去吧,你回家歇着。”唐植桐看了眼手表,这边离花市大街也不远,处于二龙路和唐家的中间,唐植桐不想让小王同学多蹬这几步路。
“走吧,也没多远。”小王同学反而想跟唐植桐在一起,无论是今天的肉、还是彩色照片,她都很满意。
“那成吧。”唐植桐左右观望了一下,推着自行车径直过了街。
眼下东西长安大街上没有隔离墩,遵守交通规则的做法也没有深入人心,乱穿马路的大有人在。
小唐和小王不算乱穿马路,因为这边正冲着南池子大街,算是一个路口。
不过由于东西长安大街刚改造完成的原路,这个路口并没有红绿灯。
东往西去的车虽然比其他道路上的多,但绝对不拥挤,所以瞅准时间推着过马路是可行的。
(图为1960年从南沿河大街往西南方向俯拍,右下方跟大门似的是南沿河大街,右上角模糊处为南池子大街南口。)
“你是怎么想到拍照留念的?”过了马路,骑上自行车,小王同学甜蜜的问道。
“就是想记录跟你的点点滴滴,咱家没有照相机,否则我每天都给你拍一张。”甜言蜜语跟不要钱似的,从唐植桐嘴里蹦出来。
“照相机太费钱了,好几百一台呢。”小王同学知道丈夫肯定会这么回答,但就是想听,百听不厌。
“咱攒攒钱,等钱够了就买一台。现在相机也能国产了,这东西跟手表似的,等以后价格肯定能降下来。”唐植桐肯定是想买个彩色的,不过考虑到价格,还是选择了黑白的,否则小王同学肯定不会同意。
“等以后看情况再说吧。”小王同学动摇了,相机虽然贵,但能记录两人的点点滴滴,况且以后有孩子以后,还能够记录孩子的成长,这都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事情。
“嗯。”唐植桐也不着急,日子还长着呢,等明面上的钱攒够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