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火车汽笛声音响起,列车缓缓进展。
冯骥、王五、霍元甲三人下车。
重游京城,冯骥心态已然不同。
看着熟悉的景色,他不禁摇了摇头:“物是人非啊。”
王五不禁道:“三年前你就说过,维新派变法,必然失败。现在都被你言中了,不知道谭兄现在安危如何,一切是否来得及。”
霍元甲问道:“能救多少算多少吧,义和团的人入京了吗?”
冯骥一边走,一边道:“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此次调动的,都是京城的团民。”
“靠谱吗?”王五忍不住道。
他在南方与革命党合作日久,对北方义和团搞迷信这一套东西多少有些不屑。
冯骥笑了笑:“也没指望他们杀多少官兵,只要造出混乱局势,我们出手救人即可。”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京城门口。
京城西门,排起了长长队伍,门口官兵盘查严格。
当然,大部分都是针对出城人进行盘查,进城的倒是没有多少阻拦。
冯骥三人很顺利的进入城内。
城内也到处风声鹤唳,街上摊贩都少了很多,来往官兵到处盘查,张贴告示,缉拿康党。
冯骥三人人高马大,一看就不好惹。
官兵们倒是也有眼色,没敢过来过多盘问,只是扫了一眼便放过去了。
三人随意找了一家客栈落脚,王五便道:“我去打探一下消息。”
冯骥点头:“五哥,要是有什么情况,不要着急动手,回来再说。”
“我知道。”
霍元甲也起身道:“我也去查看一番。”
他在京城亦有一些熟人。
冯骥点头。
二人离去之后,冯骥喝着茶水,不大一会儿,就见几名大汉进了客栈。
几人打量了一下四周情况,旋即注意到了冯骥,立刻走了过来。
“兄台,买山货吗?”
冯骥早已注意到这几人,闻言顿时笑了起来:“不买山货,爱吃洋货。”
几人顿时一喜,这是他们的暗号。
为首那人立刻低声道:“在下景亭兵,京城乾字团副坛主,阁下可是津门巽字坛坛主,冯骥师兄?”
冯骥微微点头,笑道:“正是冯某。”
景亭兵左右看了看,诧异问道:“冯师兄只有一人?”
“还有些同伴,出门打探消息去了。”
景亭兵笑了起来,又介绍了一番身边几位兄弟。
几人熟络起来,景亭兵笑道:“冯师兄,三年前你在京城做下泼天的大事,至今仍被京城百姓称颂乐道,我们乾字团的弟兄们对伱也是多有仰慕呢。”
冯骥笑了起来:“不过是废了个王爷子孙袋,有什么大不了的?”
景亭兵摇头:“师兄,那可是奕亲王,我听说当时在场无数武林高手,京城四岳都有两位在场,却没人能挡得住你,光是这份战绩,就足以震惊天下了。”
冯骥轻笑一声:“那不如这次,咱们也玩一次大的?”
景亭兵眼睛一亮:“什么大的?”
“附耳过来。”
几人嘀咕商议,很快制定了一番计划。
几人正商谈中,忽然就听到外面街道上,似乎传来呵斥之声。
景亭兵几人顿时吓了一跳,急忙起身。
唯有冯骥神色淡定,看向窗外。
却见马路上一群官兵手持刀剑,急速追击一道身影。
冯骥目光落在那身影之上,略感几分熟悉。
有官兵大吼:“康党余孽,站住!”
“抓住他,抓住这康党余孽!”
旋即有人猛地扔出佩刀,砸向前面奔跑的人影。
那人猝不及防,没想到对方连刀都不要了,砸出来攻击自己。
顿时一个不甚,身形踉跄摔倒。
一群官兵大喜,急忙追杀上来。
那人跌倒在地,头上的帽子跌落,一头乌黑秀发散乱下来。
此人竟然不是男儿,而是一位妙龄少女!
眼见被围,她心下焦急,鲤鱼打挺,翻身而起,与官兵打斗起来。
官兵里不断传来笑骂之声。
“哈哈哈,还是个娘们!”
“好水灵的娘们,这小腰,馋死人啊。”
“拿下这小娘皮,兄弟们晚上轮流上!”
“哈哈哈,这小娘皮挺凶。”
污言秽语传来,女子脸色通红,羞愤交加。
几次突围无果,已经被人逼到墙角。
她双目泛红:“少爷……九斤恐怕要先走一步了。”
此人正是从浏阳会馆逃出来的九斤!
她数次乔装打扮,欲要离开京城,去往天津求救。
可惜城门盘查太严,她根本出不去。
本来想换回女儿身混出去,但是却不想被领头的一个官兵骚扰,她一怒之下,杀了那人,引得这些官兵穷追不舍,如今已是穷途末路。
一想到落在这些官兵手里,恐怕生不如死,九斤眼底萌生死志。
她猛然抽出匕首,怒吼道:“我就是死,也不会被你们抓!”
说罢,她挺胸自刺,匕首尖锐,眼看就要刺入胸前,便在此时,忽然一只手掌凭空挡在她胸口处。
嘭——!
匕首尖锐,撞击在手掌之上,不但没有刺破匕首,反而整个匕首都扭曲断裂。
反观那只手掌,粗大坚硬,毫发无伤!
九斤原本闭上眼睛的,此时不由猛地睁开眼睛,看向手掌主人。
这一瞧,她瞬间惊喜交加:“冯大哥!”
冯骥不禁笑了起来:“九斤姑娘,好久不见了。”
九斤顿时泪如雨下,似有天大委屈,见到冯骥的瞬间,一把扑入他怀中,呜咽大哭起来。
“呜呜呜……冯大哥,你这几年去哪儿了啊,我想去找你,可是我出不去……”
冯骥愕然,感受少女的委屈和情意,他不由一叹。
“不哭了,让五哥瞧见,还不知道会如何取笑你。”
这话果然有用,九斤急忙擦拭眼泪,惊喜问道:“五哥也来了?”
冯骥笑着点头,正要说话。
此时围困他们的官兵已经回过神来,立时有人大怒。
“好胆,又来了一个逆贼,杀了他们!”
顿时一群官兵冲杀过来。
冯骥头也不回,随手挥掌出拳,顿时呜咽之声响起。
嘭嘭嘭……
每次打中官兵都会发出闷响,仿若有炮竹在这些人体内炸开一般。
所有中掌之人,皆是七窍流血,当场倒下。
四周众人惊恐万分,有人忽然惊恐大叫起来:“妖法!这人会妖法!”
“快跑,快跑啊!”
官兵的四处奔逃,冯骥也不去追。
“九斤姑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说着,他看向跑过来的景亭兵几人,道:“诸位兄弟,这里交给你们了,勿要留下太多痕迹。”
景亭兵连忙点头:“师兄放心。”
冯骥带着九斤,离开现场,景亭兵几人立刻开始收拾尸体。
一人好奇道:“冯师兄用了什么仙法,怎么这些官兵一碰就倒呢?”
“怕不是定身术吧?”
“胡说,定身术的话,岂会七窍流血?”
景亭兵无语,仙法什么的,那都是糊弄底下的教民的,这几个家伙怎么也相信了。
他伸手去拽一具官兵尸体,这一拉不要紧,那官兵的肌肉筋骨,哗啦一下,碎成了一滩肉沫!
景亭兵顿时大吃一惊,连忙看向尸体。
却见那尸体胸口被打了一掌,凹陷数分。
以掌印为中心,四周肌肉骨骼,全部碎成肉沫齑粉!
他顿时面露惊骇之色,不敢置信。
“一掌之力,居然……把人打成这样了?”
景亭兵骇然,头一次怀疑,神拳之说,是不是真的。
否则哪有人能打出如此恐怖掌力?
义和团的神拳,类似白莲教的请神,说是有神灵附体,施展出来的拳脚有莫大威力,能破洋人枪炮妖法。
当然,这些说法,只是为了吸引普通百姓加入义和团的。
景亭兵这些高层自然不信的。
但是今日目睹这尸体惨状,他都感觉到是不是真有神拳。
一时间,他对冯骥的敬畏,更深一重。
客栈之中,冯骥递给九斤一杯茶水。
九斤早已饥肠辘辘,吃了几个包子,喝了满满一壶茶水,眼泪还没干,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冯骥面前,哭道:“冯大哥,你救救少爷吧。”
冯骥连忙扶起她,安慰道:“你先别哭,说说看眼下什么情况,谭兄在哪儿?”
九斤哭诉道:“少爷还有其他人都被关在天牢里,我听人说,明日就要被问斩了。”
“冯大哥,我好后悔,真不该不听你的话,早知如此,我应该早些劝少爷离开京城,康有为他们没骨气,提前收到消息逃走了,偏偏少爷不肯走,我怎么劝他,他都不听我的,呜呜……”
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少女,冯骥叹了一声。
身在这个时代,他知道谭嗣同宁可赴死,也不肯逃,也不全然是为了大义。
谭嗣同心中,将变法失败的缘由,怪在了自己身上。
他肯定后悔,错信了袁世凯,以至于酿成大错。
这一死,既是为了天下,也是给此事一个交代。
九斤看不透这些,只觉少爷不该死,该死的是袁世凯,是荣禄这些保守派。
她后悔万分,早知道会这样,说什么都应该提前带少爷离开京城的。
冯骥沉声道:“九斤姑娘,你若信得过我,便放心在这里休息,谭兄之事,我会帮忙。”
九斤顿时喜极而泣,哭道:“谢谢你,冯大哥,九斤现在算看明白了,平日里那些和少爷称兄道弟的人,没有一个是真心的,唯独你和五哥他们,才是真心实意的交朋友。”
她性情活泼可爱,憨厚讨喜,此番遭逢大变,见到冯骥,似乎又恢复了几分少女娇憨。
冯骥也笑了起来,安慰了她几句。
不大一会儿,王五等人赶了回来,景亭兵也回来了。
众人聚首,王五看到九斤,顿时连忙问明情况。
得知谭嗣同被抓,维新派竟是被袁世凯出卖,顿时大怒不已。
“好一个袁世凯!我早已看出,他不是好人,两面三刀之辈,如今竟然背信弃义,出卖朋友,当真该死!”
霍元甲也不由摇头:“维新派这次算是押错了宝啊。”
冯骥问道:“你们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霍元甲道:“我问了朋友,维新派人士,以康有为为首,有不少提前得知消息,逃离京城了。”
“眼下皇帝被慈禧囚禁在宫中,大权旁落,慈禧再次摄政,手握大权,维新派彻底完了。”
王五也开口道:“我也找了几个相熟的江湖朋友打听了,谭兄和几位维新派核心人物,都被关押在天牢之中,有重兵把守。”
九斤连忙问道:“能救出少爷吗?”
王五叹道:“我使了一些银钱,对方只肯让咱们去探视。”
景亭兵问道:“天牢之中重兵把守,劫狱的话,恐怕有些困难,倒不如劫法场或许机会更大。”
霍元甲也不禁微微点头,道:“劫法场确实要比劫狱机会大。”
王五也有些意动,劫法场的话,官府人手肯定不如天牢里多。
而且到时候百姓围观,到处都是人,动手之后,逃走也更方便。
然而冯骥却微微摇头,道:“你们想的太简单了,清廷既然要动维新派,自然想要一网打尽,这法场行刑,说不定是个陷阱,等着维新派的人来劫。”
王五不禁道:“城中那么多百姓,就算是陷阱,他们也不可能大开杀戒吧,拼一拼希望不小啊。”
冯骥叹道:“五哥,清廷会在意百姓死活吗?”
这一句话,让王五哑口无言。
确实,清廷如果在意百姓死活,国家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
“冯师兄,依你之见,咱们该如何营救呢?”
景亭兵不由问道。
众人目光都看向冯骥。
冯骥沉声道:“与其将主动权交给清政府,不如自己握在手里。”
“咱们劫狱!”
众人都是精神一振,王五问道:“怎么做?”
冯骥环视众人,道:“什么时候劫狱,时机选择权在我们手里,我们就掌握着主动。”
“此番劫狱,我们兵分两路!”
“景师弟,你带领义和团兄弟,分别从北门与西门攻击京城,发动骚乱。”
“元甲兄,你带一批人手,埋伏东门。”
“我呢?”王五连忙问道。
冯骥笑了笑:“你我二人,去劫狱救人!”
“什么!就你们俩吗?”景亭兵大惊,连忙问道。
冯骥沉声道:“当然不是,天牢外面,需要有人手接应谭兄他们,这件事情,就交给九斤姑娘了,你可以吗?”
冯骥目光看向九斤。
九斤急忙点头:“我可以,我从小就给少爷驾马车的。”
冯骥笑了笑,道:“好,那么事不宜迟,用完午餐,咱们即刻行动!”
众人再次一惊。
“不等到晚上吗?”
冯骥摇头:“都知道晚上容易下手,清廷当然也清楚,与其如此,不如白日动手,只需带人出城,到时候便是天高任鸟飞,清廷找都找不到。”
和历史上不同的是,因为冯骥的出现,北方义和团势力前所未有的强盛,清政府在北方的统治变得十分不稳定。
一旦出了城之后,清政府很难追捕逃犯。
午时三刻,正是太阳最为毒辣时分,便是最辛勤的老农,也不会在这个点出门。
九月时节,烈日当空,让人昏昏欲睡。
冯骥等人吃饱喝足,休息片刻,便分头行动。
王五按照之前联络的朋友,找上了天牢内的狱卒。
“只有你们两人?”狱卒打量了一番二人,询问道。
冯骥默不作声,王五笑道:“就我们俩,里面是我们朋友,特来送最后一程。”
狱卒斜睨二人,道:“价钱清楚吧?”
王五立刻递上银两,道:“足银二十两,说过的。”
狱卒收起银子,让开身形,王五当即走了进去。
冯骥正要进去,狱卒忽然举起佩刀,拦住了他。
“哎,你不许进去!”
冯骥顿时扭头看向狱卒,面色平静,问道:“为什么?”
“那二十两,是他一个人进去的价儿,你要进去,须得另付二十两!”狱卒贪婪道。
冯骥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狱卒,忽然笑了笑,直接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钞票。
那狱卒顿时大喜,立刻接过钞票,嘴里道:“好家伙,还是个有钱的主,不过我可找不开,这银票先放我这,回头我去兑开了,你来找我。”
冯骥大有深意的笑了笑,道:“好,先放你这。”
狱卒顿时诧异,暗道这人是傻子不成?真敢放自己这里?
难不成我老张头面善?他这么容易信我?
老张头暗暗偷乐,让开身形:“看你们爽快,我也给你们一个方便,一炷香时间,多了没有,另外里面有没有要留下香火的?你们可以安排家属进来,传续香火,一炷香怎么着也够了。”
冯骥笑了笑,没有理会,直接与王五走入漆黑阴暗的天牢之中。
天牢阴森潮湿,两侧狭小的牢房里,人满为患。
这阵子清廷没少抓人。
里面的味道自然一言难尽,便是捂住口鼻,都难以遮掩熏天臭气。
王五问道:“兄台,我要找的那人在哪儿?”
前方一名狱卒带着两人,边走边道:“维新派的人都是明日要问斩的,关押在牢房深处,给他们方便了,都是单人间。”
“你要找的人,也在最里面。”
冯骥目光扫视牢房布置,果然发现不少暗哨官兵。
不过可能是因为白天的缘故,很多官兵昏昏欲睡,防范意识不强。
不大一会儿,两人来到天牢最深处。
王五目光一扫,立时见到了至交好友,谭嗣同!
“谭兄!”
谭嗣同闻声,不禁回头,顿时神色一愣,旋即惊喜诧异道:“五哥!”
再看一旁,身材高大的冯骥,他露出笑容,喊道:“冯兄!”
“谭兄。”冯骥也露出笑容。
三年未见,再见之时,已是眼下境地,一时间,谭嗣同心中复杂,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说出口。
终于只是问道:“你们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