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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一章 使桑梓得其惠,贫富不致悬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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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皇帝选择了一意孤行,不肯制定、推行限制人口流动的政令。

  万历维新十五年,大明已经形成了群体决策的基本议程,但是皇帝仍然拥有绝对的否决权和权威。

  其实皇帝不限制人口流动的目的特别简单,推动还田法,人都跑了,你这乡贤缙绅霸占的田土就完全没有意义了,谁去耕种?

  用南洋、用大铁岭矿区、用金池总督府的人口缺口,来倒逼势要豪右、乡贤缙绅向下分配利润,保证分配的公平和合理。

  这是非常明确的,甚至连倭奴都要严格限制流入,就是为了这一点。

  朝臣们对皇帝打的主意一清二楚,在反复权衡之后,朝中的廷臣选择了保留意见,明哲保身,边走边看,看看效果。

  “陛下,臣无能。”王崇古出班,俯首说道:“臣在官厂折腾的工会,又失败了,哎。”

  王崇古一声长叹,包含了太多的无奈,他从来没有想到事情的推进,会如此的困难,比大工鼎建还要困难的多。

  “又失败了吗?”朱翊钧眉头紧蹙的说道:“若说次辅无能,天下还有能臣干吏?详细说说。”

  王崇古吸取了第一次工会组建失败的教训,第一次工会组建时匠人代表们很快就异化成了特权阶级,并且搞出了赌坊入厂的可怕景象,王崇古立刻干涉,算是没有酿出大祸。

  第二次组建了工会,这次持续了八个月的时间,再次宣布失败。

  这一次,王崇古没有给工会太多的权力,但没有任何权力的工会,没有任何的作用,甚至连过年过节慰问都做不到,只知道张嘴要钱,王崇古发动了纠错机制,裁撤了这个部门。

  权力、职责、特权异化和履行职能之间的平衡,居然如此难以构建。

  在王崇古的设想里,工会本应为匠人喉舌,花费少量的资金维持组织架构,筛选出足够的匠人代表,为匠人的利益奔走。

  想的很好,但实现十分的困难。

  “臣愚钝,没想到让工匠们联合起来,比鼎工大建还要困难数倍。”王崇古深感无奈,甚至在文华殿上公开承认了自己无能。

  他就想建立一套自下而上的纠错机制,结果两次尝试,都走进了死胡同里,有这个功夫,他能修二百里驰道了。

  有的时候,他都有些恍惚,他甚至觉得这新日运河修好了,这自下而上的纠错机制也无法建立。

  “这很正常,次辅不必挂怀。”朱翊钧完整的听取了王崇古的报告,宽慰他不必介意。

  穷民苦力联合起来,紧密的团结在一起,那就拥有改天换地的力量,可是最困难的就是让人联合、紧密的团结在一起。

  一位西山煤局的大把头,在炼钢开炉的时候,不幸被沸腾的铁水大面积烧伤,大明解刳院的大医官,用尽了手段,但大面积烧伤导致的感染,还是让大把头在痛苦中死去。

  大把头死后,铁匠们并没有紧密的联合在一起,要求官厂改良官厂的工作环境、确保抚恤金的顺利发放、保障匠人家人的日后生活,匠人们在简单的哀悼之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盯上了大把头的位置,想要顶替大把头的空缺。

  所有的匠人们,并不认为这些是自己该思考的问题,争取大把头的空缺才重要。

  人和人之间存在着极为严重的隔膜,这个隔膜叫做私利,人们总是下意识的站在自己的利益上思考问题,而不是出于集体利益、公共利益思考问题。

  而肉食者们,总是比穷民苦力们更加团结,存在着普遍的默契,这让本就处于弱势方的穷民苦力,在博弈的过程中,更加弱势。

  一个一二十人的民坊,民坊主只需要用三瓜俩枣,就能彻底瓦解牛马之间的团结,当有人站了出来,为大家利益奔走呐喊的时候,所有的匠人都在冷眼旁观。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有些蠢笨憨直的人,为了公共利益奔走呐喊的人,下场往往十分凄惨,而其他的匠人,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勾心斗角,一味的卑躬屈膝,讨好顶头上司获利。

  正如那句名言: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王次辅不必忧虑,其实很简单,穷民苦力之间的隔阂,是建立在一定的经济基础之上,如果没饭吃,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会放下一切成见和隔阂联合起来,紧密的团结在一起了。”

  “一如台州府、宁都、瑞金、宁化三县的佃户们一样。”朱翊钧想了想总结说道:“每个人拥有的私产,就是枷锁,也是隔阂本身。”

  “人总是害怕失去,失去自己拥有的一切,当真的失去一切时,枷锁也失去了,就会紧密的联合在一起了。”

  穷民苦力彻底失去了私产、失去了牵挂、失去了软肋,其实就是失去了枷锁,只有到那个时候,才会获得整个世界。

  这其实就是矛盾说、公私论、阶级论斗争卷,最简单暴力的表述。

  如何让穷民苦力们不会诉诸暴力?只要让他们有私产、有牵挂、有软肋,那么这些枷锁,就会将其狠狠的束缚起来,而不是铤而走险,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命。

  有产者有恒心,有产者会自发的维护国朝的统治和延续,因为这是在维护自己的产业。

  在工会组建过程中,还有短期利益和长期利益不一致的矛盾。

  短期利益是在现存规则下尽可能多吃多占,那就只能靠倾轧身边人获利;

  长期利益是打破现存规则、建立一个更公平的规则,这个斗争胜算寥寥、甚至遥不可及的地平线,看得到摸不着。

  投入到争取长期利益的斗争,大概率九死一生,甚至最后自己死了、斗争胜利了,殉道了,斗争的结果,不是建立一个更公平的规则,而是屠龙者终成恶龙的恐怖故事。

  不确定性太大了,所以,倾扎身边人,是个更加划算的买卖。

  朱翊钧有时候也会思考,觉得这比大明再次伟大还要困难。

  “臣谨记圣诲。”王崇古认真的品了品这段话,俯首领命。

  万历十五年八月十六日,大明会典刊印天下,朱翊钧在《天人卷》朱批:朕有三务:一曰食,二曰教,三曰抗暴。饥者得粟,童者就学,冤者鸣鼓——此即天命所赋人权,当载会典。

  这是皇帝的朱批,也是他给大明万民画的大饼,更是对万民庄严的承诺,以完成承诺换取万民的拥戴,坐稳皇位。

  这个大饼,能不能吃到,朱翊钧也不确定,但他做出了承诺,就会用尽全力去完成。

  伴随着大明会典刊印天下,还有一道圣旨。

  大明以横切为纲,泰西以纵切为目,因此,泰西在大航海时代拥有低道德优势,而为了在大航海的竞争中获胜,朱翊钧专门下旨,昭告天下,再次重申了,不对人员流动设限。

  时有臣工铮谏,流民出海事恐动摇国本,诏曰:昔需苦力则纵之,今见淘金则禁之,岂理耶?人皆安土,非困厄岂蹈海赴难?又曰:泰西眈眈,朕宁纵民拓疆,不使寸土予夷!

  大明会典万历本,就是大明再次伟大的总纲常,上下内外官吏都要细心研读,要是犯了路线上的错误,升转困难也还罢了,脑袋是自己的。

  大明内署老祖宗冯保曾经说:脑袋就该长在脖子上!

  第二天,朱翊钧收到了一本反对《大明会典·天人卷》的奏疏,是来自湖广的一位御史名叫徐成楚,他明确反对普及教育和人口自由流动。

  “徐成楚,湖广竹溪县人,万历十年举人,万历十一年会试不中,之后一直住在全楚会馆内,万历十四年中进士,丙戌榜二甲第九,是先生的学生,去年开始在西直门煤市口做监当官,去年考评上上评,授官身,仍任监当官,在都察院观政,是张党眼下炙手可热的人物。”冯保简单介绍了下此人的背景。

  “先生的同乡、学生,金榜第九名,愿意做监当官,而且做的很好,但他上奏反对普及教育和人口自由流动。”朱翊钧眉头紧蹙,从过往的表现来看,是个循吏的璞玉,只需要精雕细琢一番,大明说不定又能收获一个能臣干吏。

  但在如此重大问题上如此表态,朱翊钧就必须要考虑,此人的表态,到底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张居正的意思了。

  有的时候,张居正不太好表达自己的意见,就要让自己的弟子上,这很常见,绕一圈,不至于事情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冯保面色为难的说道:“陛下,徐成楚家贫,无从致书以观,七岁起,就开始肩挑负贩于乡野,趁农耕之闲余,得暇即勤读、勤习,父母变卖祖产供其读书识字,这才有了徐举人,中举之后,父母已不在,他不肯诡寄田亩于自己名下。”

  “在全楚会馆三年的束脩都是先生给的,甚至连妻子都是先生托人介绍的。”

  “徐御史有点像海总宪,刚正骨鲠,他上奏之前找了元辅,元辅不让他上疏,但他还是交到了通政司。”

  这本奏疏到内书房司礼监的时候,徐爵就去了全楚会馆找到了游守礼,询问这人和奏疏的情况。

  “和海瑞有点像?是装的还是真清流?”朱翊钧一愣,有点不大相信,大明的运道如此昌盛?!一个海瑞也就罢了,居然还能有一个不成?

  冯保将备忘录交给了陛下说道:“海总宪觉得是真清流,海总宪说:成楚劾不避权贵,不徇私情,亦不计个人得失,为人骨鲠,刚易折柔曲则全。”

  连海瑞都觉得徐成楚有点过于刚强了,有些事要知道变通,过于刚正很容易折的。

  “宣他来见。”朱翊钧看完了备忘录的备注,决定亲自会一会他。

  “陛下,徐成楚貌寝,要不别见了,奏疏回复下就行了,他没有朋党,就他一个人写的奏疏,没人应和他。”冯保再次提醒陛下,这个人没有朋党,不是暗通曲款,制造风力舆论,博取名声。

  “貌寝?”朱翊钧眉头一挑:“怎么,大伴是怕吓到朕吗?”

  貌寝的意思是,看到长相就会寝食难安,形容一个人长得不好看,甚至是丑陋,朱翊钧这好奇心一下子就上来了,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有多丑。

  “本来该点前三甲的,但就是因为貌寝,被放到了二甲。”冯保低声说道:“徐成楚有大脖子病,士人都嘲弄他是徐瘿瘤,就是骂他喜欢多管闲事,脖子上挂着个瘤子,四处招摇。”

  朱翊钧闻言面色一变,嘴角抽动了下说道:“修德修身,大明读书人都修了什么德行!徐成楚那是生病了,就攻击人家的缺陷,都是什么东西!”

  “读书都是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宣来,朕要问他奏疏的事儿。”

  骂哑巴打瞎子撵瘸子,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还真不是冯保趁机给文官们上眼药水,是确有其事,京中百官有‘行行且止,避徐瘿瘤’的说法,一来取笑徐成楚的缺陷,二来,因为徐成楚过于刚强了,大家都不愿意和他同行。

  皇帝这头许诺,大家一起拍马屁,高呼圣明就好了,非要当这个出头鸟,反对普及教育和人员自由流动,这不是找死吗!

  徐成楚长相还好,但脖子上大瘤子,确实有点吓人,所以他都是独来独往,也就是张居正实在是看不过去了,给他介绍了一个妻子,否则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成婚。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徐成楚一步步走进了御书房,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

  朱翊钧终于理解了为何冯保要阻拦徐成楚觐见了,大瘤子确实有些吓人了,朱翊钧面色凝重的说道:“免礼,去宣医学博士陈实功、李时珍、吴涟过来。”

  陈实功、李时珍和吴涟,是大明解刳院的三位大医官,可以说是杏坛圣手,如果这三位出马,都看不好的话,那恐怕就没得治了。

  李时珍是解刳院的院判,他看了很久和两位大医官交流了一番后,他才站了出来俯首说道:“陛下,这瘤子,若是不早些割去,恐怕会恶化为枯荣症,到那天,药石难医,徐御史岁不过四十,需要早日切除。”

  “危险吗?”朱翊钧面色凝重的问道。

  “不是特别危险,臣有九成五的把握不会有事。”陈实功出班俯首说道,作为解刳院外科第一把刀,做这个手术,他还是很有把握的,无他,唯手熟尔。

  解刳院里很多标本,给陈实功提供了太多的练手机会。

  大脖子病,是穷病。

  尤其是山东没有种植海带之前,要摄取碘,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儿,山东大面积种植海带之后,这种病才开始逐渐缓解,可见徐成楚早些年,是真的很穷很穷。

  但大明的遴选机制,还是把徐成楚遴选成为了进士。

  “你要切掉吗?可能会有半成的风险。”朱翊钧看向了徐成楚,枯荣症就是癌症,如果再不切掉这个瘤子,徐成楚活不了多久了。

  “臣叩谢陛下隆恩!”徐成楚根本没废话,直接叩头,感谢陛下的大恩。

  医疗资源是一种极其昂贵的社会资源,徐成楚成为了进士,依旧无法获得治疗,民间压根没有能够主刀的外科医生,京师大学堂医学院,刚毕业了第一批医学生。

  解刳院的大医官们,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就是去看病,也要排很长很长的队,他现在只是一个不入流的监当官,没有那么多的特权。

  其实徐成楚完全可以去求张居正,他就住在全楚会馆,张居正一定会给他安排插队,但徐成楚没有那么做,已经非常麻烦张太岳照顾了,为了疾病还要麻烦。

  他这个骨鲠的性格,一定会对万历维新提出批评,这就有点过于忘恩负义了。

  “那行,监当官的差事,等看完病后,再继续领着,朕很看好你!”朱翊钧面带微笑的说道:“你相信大医官,朕之前拔横生智齿,都没问题。”

  “现在说说你的奏疏吧。”

  “臣等告退。”李时珍、陈实功、吴涟选择了告退,他们要去研讨下这个病情,确定手术方案。

  “陛下,臣反对普及教育和人口自由迁徙,这两个是非常矛盾的,只能得其一,不能都要。”徐成楚讲起了他为何反对。

  “仔细说说。”朱翊钧面色凝重的说道。

  徐成楚开始侃侃奇谈,在他谈论政务的时候,朱翊钧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徐成楚。

  之前徐成楚觐见,谨小慎微,甚至是有些懦弱的,大脖子病给他带来了太多太多的麻烦和歧视,哪怕是考中了进士,依旧被同僚歧视,他在这种歧视的环境下长大,没有变得孤僻、暴戾、暴躁已经是极限了。

  但在谈论政务的时候,他立刻变得风度翩翩,变得自信,甚至变得有几分张居正的影子。

  “夫人者,群居之性也,百骸虽具于私门,而教化交通、刑狱医坊诸务,皆仰公门之力。”

  “夫公利者,税赋之显用也,万民共沾非无费焉,朝廷糜帑亿万以维其序。”

  “丁亥学制之行,虽蒙童皆得教化,然靡费甚巨,国帑与地方并担其重。”

  “然流徙无禁,则州县倾囊育才,而才俊趋九龙大学堂、竞赴海疆通邑,若江河之赴海不复还也。腹里诸司空耗资财,未得反哺之利;濒海诸府坐享才聚,反嗤内陆为敝屣。”

  “长此以往,畛域之别日深,裂痕之患渐著,臣愚钝,或使学子自承束脩之费,或禁流徙强留才俊,使桑梓得其惠,贫富不致悬绝,方为久安之道。”徐成楚再俯首。

  徐成楚其实做好了被流放的准备了,陛下已经是大明实际上的威权了,忤逆陛下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其风险之大,不亚于当年海瑞上《治安疏》骂嘉靖皇帝了。

  徐成楚的意思是:

  人是一种社会性动物,群居的动物,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一个人的成长,离不开私门的衣食住行供养,但也离不开治安、交通、医疗、教育等等公共资源,这是公门提供的便利。

  公利,是朝廷税赋使用的直观体现,每个人都享有,不代表它是免费的,朝廷需要花费巨大的社会资源,维持公共服务的运行。

  普及教育不代表廉价教育,为了普及教育,大明朝甚至要压上所有的营收,丁亥学制已经开始推行,新的学制之下,大明万民接受的普及教育,其高昂的成本都是由朝廷和地方衙门承担。

  但是自由流动,就代表着地方高昂的投入,注定血本无归,花费了巨大心血培养的人才,会向九龙大学堂、会向沿海更加发达的地区流动。

  内地衙门承担了基础、普及教育的成本,却没有换来回报,而沿海发达地区享受了人口自由流动的红利,尤其是人才的聚集,却视内地为负担、包袱。

  长此以往,发展不平衡带来的矛盾,就会让大明反对大明的撕裂,更加严重。

  这就是徐成楚反对普及教育和人口自由迁徙流动的原因。

  要么把普及教育的成本,让学子承担,要么不允许过度自由的人口流动,把人才留在本地,建设本地,减少发展不平衡。

  即桑梓得其惠,贫富不致悬绝,方为久安之道。

  “徐爱卿,你的意思朕完全明白了,朕也很赞同你的想法,但是,若惧波涛而塞九川,非朕之所愿也。”朱翊钧坐直了身子,十分严肃的说道:“堵不如疏,这是自古以来的经验。”

  “你看待问题有些过于片面,只是以静态去看,事实上,看待问题,不能如此静态的去看,将内地和沿海,二元对立,而忽略了万事万物是变化发展的本质。”

  “更加明确的讲,沿海地区的发展,会带动腹地的发展,自隆庆二年开海以来,江西景德镇瓷器在短短六年之内,新开瓷窑三百五十余家就是明证。”

  “朕不是反对你的意见,相反,你的意见非常非常重要。”

  “朕忽略了这一事实,若内地的承担基础教育成本,却未获足够的收益,恰好说明需要完善横向的财政转移支付,向腹地倾斜。”

  “国有幸,有铮谏之骨鲠正臣。”

  徐成楚的反对,看起来是截流堵川的下策,但其实是建立在申时行大明反对大明的基础上,进行了充分的讨论。

  腹地倾尽所有培养的人才,都被沿海地区给抽干了,哪个地方衙门愿意,长此以往那肯定满腹牢骚,甚至推动私塾教育,利用私塾收回教育成本,所以要设计足够的横向财税转移,一如当年的开中法一样,调节各地区发展上的不平衡。

  “朕已壮年,群臣皆畏惧权威,结舌不敢反驳,你的想法很好。”朱翊钧再次肯定了徐成楚这本奏疏是很有价值的。

  朱翊钧满脸笑容的说道:“去看病吧,这本奏疏朕会过廷议,商讨一个方案出来。”

  徐成楚面色为难,欲言又止,但还是俯首说道:“陛下,臣有个不情之请。”

  “因为上这本奏疏,先生把臣全楚会馆的腰牌给收走了,臣现在带着妻子暂居旅舍,多有不便,还请陛下能为臣分说一二,先生全以为臣学了贱儒博虚名而不务实,就把臣给驱逐了。”

  “啊,你也不别管先生,自从出了高启愚应天府乡试之事后,先生对于这类的事儿,总有些过度紧张了,你去看病,全楚会馆的腰牌朕会帮你讨要的。”朱翊钧示意徐成楚不必担心这些小事。

  徐成楚完全没必要担这么大风险上疏,他完全可以继续做自己的监当官,在张居正的庇佑下,继续升转。

  等到政令执行一段时间后,危险就会浮现,只不过中间要走很久很久的弯路,要付出很多很多的代价,才能清楚的洞见危害。

  这本奏疏,价值很高,节省了许多的政治资源,还节省了很多很多的银子。

  但徐成楚看到了,而且他做了,拼上了自己父母变卖祖产、赌上了张居正的师生情谊,也要力谏,这就是骨鲠正臣。

  “臣谢陛下隆恩。”徐成楚看陛下承诺,立刻欢天喜地的离开,去解刳院看病了。

  徐成楚很高兴,他觉得自己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没有辜负自己进士的身份,将自己洞见的危险,告诉了陛下,让大明变得更好了。

  “有点像当年的侯于赵,总是和人逆行。说难听点是憨直,不通人情世故,不够圆滑,但何尝不是赤子之心呢?”朱翊钧看着徐成楚的背影,颇为欣慰,这一本奏疏,省了多少钱!有大功!

  皇帝打开了御案的抽屉,拿出了一个空白的全楚会馆的腰牌,让冯保刻上徐成楚的名字,给徐成楚送去,徐爵会去全楚会馆说明,皇帝发了腰牌。

  张党和帝党的界限十分模糊,因为张居正本身就是天下头号帝党,所以全楚会馆的腰牌,张居正可以发,皇帝也可以发,甚至不必告知。

  但出于礼貌,朱翊钧还是告诉了全楚会馆。

  一个小黄门,快速的跑进了通和宫御书房,手里捧着捷报大声的喊道:“陛下,朝鲜前线捷报!釜山已经攻克,仅剩蔚山十四堡,尽数收复失地!”

  “好!论功行赏!”朱翊钧拿起了捷报,釜山之战,倭寇完全溃败,大明军如入无人之境。

  “戚帅这首诗很好,但是朕希望他恢复一下他过往的诗才。”朱翊钧看完了奏疏,眼前一黑。

  戚继光写了一首诗,完全没有当年‘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那种韵味了。

  明军挥旗一声吼,倭刀吓得抖三抖。战船当柴灶台收,丢盔滚回扶桑口。诗名为《笑斩倭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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