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也就算了……”
“三仙归洞,难道不应该是以各种超快手法让人蒙圈的欺诈类技能吗?”
“消耗海量精神力,可不计归属,将巴拉巴拉的物品收进识海里,同级精神力难以破解……”
“好家伙,光是活物还不够,开始NTR死物了是吧。”
“不对,这根本不是NTR,这是明抢啊。”
“这也……”
纪年手握竹杖,两眼放光:“太好了吧。”
“就是这三个月的冷却时间有点不够过瘾。”
他咂了咂嘴,动作轻巧地下了冷榻。
窗外依旧下着滂沱大雨,屋内潮湿阴冷、昏黑死寂。
雨中的山风像是软刀一样往袖口里钻,虽身强体健、气血如炉,但纪年还是忍不住紧了紧外面罩着的袍服。
这地界看似依山傍水、满目苍翠,实非宜居之地。
只是一场雨,就让他这个白银级卡师感受到了不适。
换做是普通人,只会难受百倍。
“呼……”
掀开深灰厚重的帘布,微微敞开窗户。
漆黑孤寂的天地一角瞬间显露,阴冷细密的雨丝也随之闯进屋内。
“民生之多艰,如冰河行船、肩扛泰山。”
纪年忍不住感慨,心中轻叹。
他当然是个坏蛋。
贪婪、无耻、狡猾、阴狠……是他的代名词。
你甚至可以在他身上找到秃鹫、毒蛇、野狼、狐狸等动物的影子。
可他并不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人。
毕竟从小生长在和平环境,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象牙塔里,心又怎会是黑的底子?
只是青山、桃源、数不尽的危机、铺天盖地的妖鬼,使得他不得不作出“应激”。
仿佛只有将“坏”的一面彻底展现出来,才不会被人欺,才不会让旁人产生觊觎。
可没想到过了劲儿,原本“只”想自保的人,“一不小心”就成了凶名赫赫的“桃源大鬼”。
人知鬼恐怖,鬼晓纪年毒。
他自然也听过这些“风言风语”。
可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就站在那里,原原本本。
或许,对那些编排他的人来说,他就是个实打实的恶人,是桃源大鬼。
可对景地的这些可怜凡人而言,他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
不可否认,他心里存有利用这些人的心思。
究其根本,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得到信仰反馈,快速增长实力。
可这不代表,他的心里没有善意。
当阴冷昏黑的房屋里,枯槁妇人怀中面黄肌瘦的孩童哭声渐息;
清新如洗的苍翠天地,朴实老人端着空荡荡的碗步履蹒跚、踉跄而行;
寒意入髓的漫天阴雨里,满镇“青壮”强撑着干瘦无力的身体为家人讨食吃……
“桃源大鬼”的心无时无刻不在受着敲击。
就像是蹦跳前行的孩童将石子投进了冰湖里,水波荡漾,浮冰消解,化作涟漪,轻柔而无力。
至少在这里,他该是个心怀远大、仁义慈悲的道人。
或许是演戏……
清冽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屋里响起。
长身而立的黄袍道人搓了搓手指,深吸了一口阴冷的空气,撑着九节杖,走进了漫天飞雨里。
八爷捻了个阴间潜行法诀,随他而去。
七爷则留在房子里,隔着连绵雨幕,看他渐渐离去,毫无血色的唇角不由微微挑起。
而在祂的属性面板上,名为一见生财的特性正绽放五彩。
“道长,那些东西可还好用?”
还算宽敞的房间中,张六三满怀期待。
“当然。”
纪年轻笑着颔首,抬手一翻,摸出斩鬼毙妖法剑。
刹那间,掀起飞电,寒光潋滟。
老人被晃花了眼。
就见那道人手腕翻转,朝旁劈砍,剑尖微颤。
数米开外的青石砖墙瞬间为一滩暗红污血所染。
“初时未觉,方才发现,这屋里藏了个鬼类。”
纪年潇洒收剑,头顶清气丝丝缕缕、犹如飞云。
特效拉满。
张六三只当自己提供的东西让面前道人实力飞升,不由露出与有荣焉的笑容。
“有了这一手,想来就是高仙师亲至,道长也能设法遁走。”他心说道。
“老丈,老丈?”
道人的呼唤将老人拽回了现实之中。
“可曾集合镇民?”
纪年发问。
“未曾……”张六三下意识应了句,随即面露慌张:“道长,您不必为我们这些蚁民……”
“无妨。”纪年摆摆手,轻声宽慰:“贫道行走八荒,指不定哪天寻到几样天材地宝,就给补回来了。”
“用老丈的话说,贫道现在已经算是半个‘异人’,以后一定不缺财宝灵药,随便用几招,定然无碍。”
“那也不能让您冒险……”张六三依旧不同意。
“老丈,得罪。”
纪年歉意一笑,手指微抬,凭空现在九道深情钢环,彼此勾连一处,将老人轻轻束缚住。
“白马、石头、黄虫、白鸟、大眼……”
随着纪年一声轻呼,马上走进来五个青年。
他们见张六三被铁环束缚住,下意识瞪大瞳孔。
可见张六三并无大碍,只是神情复杂、愧疚交杂地看向纪年。
便乖乖站在一边,听对方吩咐。
“去把镇民都叫过来。”纪年作出安排。
“好,道长。”
为首名为“白马”的青年,听了纪年的安排,便不顾老人劝阻,领着四个兄弟,一溜烟跑进茫茫雨幕。
没一会儿,四周就传回了闷沉的敲门声。
“牛哥,道长要齐人,你赶紧换上衣服,跟咱一起走!”
“诶,二伯,您老慢着点,道长那边有吩咐,我扶着您走。”
疾唤此起彼伏。
张六三面色发苦:“道长,不值得啊……”
纪年轻叹了一口气,也有些无奈:“别人把咱当虫子,可咱不能不把自己当人啊。”
“可是……”
张六三还想说些什么。
“没有可是。”
纪年一甩袖袍,扶杖而起。
“刚认识时,老丈说贫道是仙神。仙神要做的事,可不该阻止。”
说罢轻笑,食指一抬,撤下了那九道钢环,随即走出房屋。
此时院落里已经挤满了镇民。
这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大景凡人略显局促地站在那里,低着头,不敢去看石阶上那黄袍道人的眼神。
“贫道自来石碣镇,多蒙各位乡亲关照,怎奈身贫,无财货以报。今日,就为大家拔去异蟲……”
“道长!”帮他叫人的五个青年一齐惊呼,纪年却只是摆了摆手。
精神力一动,将院角瓮缸挪到自己身旁。
此时这口黑褐色的大缸已经积存了不少雨水。
纪年放开精神力,扫入其中,脑海里瞬间传来反馈。
就见缸沿和内壁爬满了不住蠕动的白色小虫,不由皱了皱眉。
屈指弹出白烟状的金蚕蛊,将其一扫而空。
只是小金蚕的“胃口”是有极限的。
这石碣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散落各处的大景异虫何其多也。
以它现在这个品阶等级,就是能吃能嚼,也消化不了。
所以,从一开始,纪年就没想过清空异虫。
反正这些东西,几场雨下去,就会重归天地景土。
只要保证在这期间,镇民吃食饮水不中蟲就行。
“拔蟲是挺麻烦,但是预防不难。”
纪年心说着,嘴上念念有词,周身缓缓升起白烟,拳连不断,几成华盖,自杖身散出暖黄的光,映在院内每一个人的脸上。
“呼……”
符水算不上消耗特别大的能力,可架不住量大。
足足半缸水的转化,也让纪年有些心累、面带憔悴。
可他的特效做得还是十分到位。
原本以他的精神力,施展技能,并不会产生什么绮丽场景。
可现在有了彩戏技能牌,假道歪僧一开,千万特效说来就来。
就见他注目于杖,口吐清气,化其为芝幡,为龙头虎尾之状。
那龙身夭矫光耀,口含图案繁复精美的华幡,目蕴神光、展露仙容。
刹那间,灵风四起,引动朵朵庆云,光焕无极,异彩不断,虹光浮现。
镇民们定定看着这一幕。
脑中不自觉浮现出当日“高仙师”施展手段的画面:
青面血目、袍服华丽的鬼王,身材魁伟、面生三瞳的尸鬼,前肢稍短、面露凶光的妖狈,一齐出手。
呼唤阴风,招引邪雷。
四下里都是可怖动静,直引得百鬼恸哭不断、怪狼哀嚎连绵。
在那黑云暴雨中,掀起了好大一番惊悚场景。
而现在,同样的雨幕不绝、天地昏黑,施展手段的换成了眼前的黄袍道人。
那金彩熠熠的灵风庆云笼罩在他们身上,暖意洋洋,仿佛还透着药香。
直让这些饱经苦难的镇民心绪舒畅、神采昏昏,纷纷闭目咀嚼起短暂一生中不多的美好场景。
嘴角含笑,泪流两行。
纪年则借此时机以精神力操控绘卡笔,为悬浮在识海上空的皮肤卡虚影添上苍白几笔。
之后便长舒一口气,倚住了青石砖墙。
这份疲累可不是演的,刻意维持如此绮丽的特效场景,并不比一场战斗轻松。
“好了,大家来饮符水。”
他说着挥了挥手,金光庆云随之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寒气透髓的阴冷雨水。
镇民们打了个哆嗦,纷纷上前饮下符水,无不面露愉悦轻松。
小童们更是忍不住欢声轻舞。
院内随即响起轻快有力的歌声,连那蒙在心头许久的阴云都一并驱走。
就这样过了半晌,人们忽然想到些什么,紧张地四下里搜寻。
这时忽有少年轻呼一声,抬手指向墙边,众人顺着望去。
就见那原本如青松一般挺拔的道人,此刻正倚着墙根,不顾地上污泥,沉沉睡去。
笑容恬淡,脸上却挂着疲惫。
丝丝缕缕的白发被雨水压得垂下,又被山风吹动,轻摇上扬。
这次确实是演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