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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云梦令中的大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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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外,双峰尖。

  白雾萦绕内外,雾中隐隐有军阵集结。

  不仅北岸主石窟有重兵层层把守,南岸这边同样是戒备森严,上千白虎卫甲士整齐划一,铁甲粼粼,来回巡逻着。

  这是原本安排给段全武的精锐人手,用来跟随容真、欧阳戎,去斩首蝶恋花主人。

  本来已经整装待发,结果没有派上用场,不仅段全武身陨,欧阳戎也直接扯掉马甲全身而退。

  眼下他们收到了来自北岸主石窟内某位宫装少女的命令,巡逻处于外围的双峰尖南岸,在天南江湖反贼靠近的第一时间,为主石窟这边做预警。

  然而,这些严格巡逻的南岸白虎甲士们,都下意识的绕开了某处有“御用画师”停驻的南峰……

  此刻,南峰山巅正有一新一旧的两位画师站立在悬崖边。

  刚刚好不容易漏下来、落在他们身上的午后阳光,再一次被白雾给遮盖,挡在了双峰尖外面。

  这是不久前,那一道属于纯正执剑人的神秘澄蓝剑气劈江后的余波。

  它不仅令下方江水沸烈,还使得大江上的白雾淡了不少,这其中有没有原本主持白雾大阵的韦密逃奔照成的影响不得而知,但双峰尖两岸,确实漏进来了不少温暖的午阳。

  “吴先生,下面发生了什么事?什么大女君的情郎?”

  发呆中的元怀民,看见吴道子画完了图,放下了笔,他迫不及待的问道。

  明显,元怀民还沉浸在不久前某人“一剑劈江雾”的震撼之中。

  刚刚那一幕发生后,吴道子有些称奇感慨过后,就继续集中精力在面前的图画上了。

  中途有奇怪琴声响起,笑眯眯老人也是置若罔闻,继续绘画……身上没有丝毫光柱出现的迹象。

  此刻,那一副双峰尖景色图已然完工,各处细节纤毫毕现。

  吴道子收回目光,回首捻须道:

  “刚刚有一位正统执剑人,祭出鼎剑,冲击大佛,也不知结果如何,很大可能是咱们同道中人,不过云梦那边,老夫知道不多,不知是不是她们藏的后手……等会儿倒是可以问问那位大女君。”

  吴道子又眯眼道:

  “此人应该是那位蝶恋花主人,被伪周朝廷通缉过,小怀民你在江州大堂任职,应该有过耳闻吧。

  “老夫此前一直好奇此人真实身份,传统执剑人不仅入门条件苛刻,要恰好九品,有一篇剑诀,同时还需要一口鼎剑傍身……反正很难诞生。

  “所以每一位正统执剑人,都是有大气运的,百年难得一遇,同时,也是令山上人眼红的,天道都嫉妒。

  “特别是新鼎剑的执剑人,更是人神共愤,所对应的鼎剑的杀人神通,若是有人可以第一个破解,那么此人可以称之为破剑人,同样是能够继承一份大气运的,且传奇程度不逊传奇执剑人多少,细数历史上每一位破剑人,无不是那个时代江湖中的佼佼者,最传奇的存在,例如大周司天监的前身大乾司天监的第二代大司命,就是一位破剑人。”

  “执剑人……破剑人……”

  元怀民呢喃了下,又抬头道:

  “这个蝶恋花主人,容真女史好像与他有私仇,此前一门心思想要抓他,良翰兄也跟着出谋划策……等等,此人突然出剑,良翰他们不会有危险吧!”

  元怀民着急起来。

  吴道子瞥了眼他,笑问:

  “这么关心你这同僚?没事,等会儿老夫帮你问问大女君。”

  “问大女君?”

  吴道子单掌抚须,似笑非笑说:

  “天南江湖传闻,蝶恋花主人与云梦大女君似有渊源,野一点的还说,可能是冤家情人,否则当初星子湖大佛,剑泽第一波埋伏失手后,蝶恋花主人为何出手补救,毁佛杀人。”

  元怀民想了想:

  “博美人一笑吗?还是这些高手们会玩,不过,吴先生嘴里的大女君,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能惹英雄折腰。”

  吴道子道:“等会儿小怀民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元怀民愣了下:“我?自己看?”

  “小怀民不是好奇另外两根玄黄地龙根须吗?”

  吴道子微笑,望了眼天色,发现了什么,嘴里似是嘀咕了一声“未正二刻已到”。

  他将画好的画卷平摊在空中,悬浮,旋即,把手里的一根墨笔,随手一抛。

  元怀民看见,这根毛笔飞了出去,在空中像羽毛一样缓缓落下。

  在它即将碰地的一刻,悬停不动,像是被一只看不见大手抓住,在地面上画了个圈。

  下一霎那,画圈标记的位置,沿圈亮起土黄色的光晕。

  光晕大亮,刺的元怀民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只见有三道身影站在画圈位置。

  三人凭空出现,走了出来。

  一女两男。

  走在最中央的,是一位金发高大胡姬,携带两柄长剑,一柄雪白长剑负背,一柄青铜长剑抓在手中,青铜长剑上隐隐有蛇状物游走。

  左边一位,是一个木讷青年,手里抓着一柄血迹斑斑的青铜短剑。

  元怀民认识这柄青铜短剑,是此前江州大堂通缉的云梦令,长度样式一模一样,不过木讷青年手里这一柄似乎特殊一些,血斑更多。

  右边一位,是一个中年文士,笑容儒雅,却病殃殃的,不时抬手捂嘴咳嗽一声。

  吴道子微笑,背手旁观。

  元怀民只是呆了片刻,就认出了中年文士与木讷青年的身份。

  “怀民兄,好久不见。”

  魏少奇离开土黄色光圈,看清周围的环境后,朝元怀民打了声招呼。

  旁边的闷油瓶杜书清也朝元怀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便转移视线,观察起了四周环境。

  雪中烛冷面如霜的走来,既背剑,又提剑,提着某位小师妹的剑,经过了吴道子身旁。

  “吴先生辛苦了。”

  她轻声丢下一句话,走到悬崖边,一双碧眸俯视整座双峰尖北岸。

  远处白雾中,隐隐有一颗金灿灿的黄金佛首耀人眼目。

  横江白雾遮挡视野,雪中烛转头看了眼画卷上的东林大佛。

  对于已经完工的大佛,她与魏、杜等人,脸色丝毫没有意外。

  吴道子点头:“大女君刚刚真是大手笔。”

  雪中烛有点疑惑:“刚刚?”

  精瘦小老头脸上露出古怪笑容。

  元怀民站在最后方,眼神落在地上那个缓缓黯淡下来的光圈上,某刻恍然大悟,摸了摸怀中某根玄黄地龙根须。

  他暗暗咽了咽口水,今日,天南江湖那边果然真是以吴先生与他为突破口,降临登场!

  既然人到了,当然不会是来闲庭散步的,自然是人齐了开干。

  不过应该还没人齐。

  元怀民紧张的等了会儿土黄色光圈,却发现光圈直至黯淡,都没有新的身影出现了。

  他面色疑惑的回过头,发现身后的悬崖边上,包括金发高大胡姬、吴先生在内的四人,正在做着一个奇怪的姿势。

  皆仰着头。

  静静看着。

  奇怪,都在看啥呢?难道是下雨了?

  元怀民眼神好奇,也仰着脖子,朝头顶望去。

  千丈高空,有黑影掠过。

  很快,站在北峰山巅处的元怀民,便看见了令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再也挪不开眼。

  是大可怖。

  方家山庄,内宅藏书楼前的空地上。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一看!

  众人噤若寒蝉的等待着小楼内的动静。

  刚刚一人一剑,走了进去,却久久无声,空地上的众人不由的好奇起来。

  此刻,空空如也的暖阁内,欧阳戎端茶,绕着巨型沙盘转悠了一圈。

  如此精细的浔阳地图,他的刺史府都没有,一看作图习惯就是军武中人的手笔,不是单纯的天南江湖反贼可以制出来的。

  雪中烛等人不在楼中,与此前的情报不符。

  然而情报可能并没有错,雪中烛等人不久前应该确实在这间暖阁内的,不知为何转移走了。

  但是不管她们是如何转移的,她们今日的目的地都只有一个,浔阳石窟。

  在那里一定能找到她们。

  只是,欧阳戎并不清楚鱼念渊和绣娘在不在,有没有随行。

  欧阳戎垂眸,端着一杯仅抿一口的茶水,绕着沙盘踱步一圈,才走出暖阁,以防万一,他在藏书楼的其他层也转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这才重新下楼。

  匠作已经提前一步,返回亭中剑匣。

  楼外众人看见,欧阳戎端着一杯茶,走出小楼,回到亭子里。

  亭内,一指禅师依旧仰头望天,像是陷入了某种玄妙的境界,对外界一切动静似乎都没有反应。

  不过欧阳戎端茶路过时,是例外,一指禅师不忘九指合掌,朝欧阳戎再度行礼。

  俱胝却发现一处细节,作为高僧的自家师父,竟然是对欧阳戎执弟子礼,不过今日他见到了太多匪夷所思之事了,眼下这点惊奇似乎不算什么。

  欧阳戎没去看毕恭毕敬的一指禅师。

  其实这位中年禅师还是有点禅法的,至少慧根悟性很好,不过,此前他试图以指代道,让俗世施主们开悟,殊不知,这根手指举着举着,却是着相了,欧阳戎直接削去这根手指,其实是在帮他破相!在告诉他,道不是文字经典或者手指能够表达的,道就是道,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真正的佛门禅宗,是不立文字,不做注释的。

  有着前世儒释道知识储备的欧阳戎,若以这个时代的标准看,他的禅法境界,是比中年禅师高的。

  刚刚在亭内削指呵斥的短暂交锋,已经高下立判了。

  这是只有真正的内行人才懂的,很多时候,交手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对方是深不可测,还是半桶水瞎晃荡,都能一息洞晓。

  虽然一指禅师心底怎么也想不明白,作为儒生还年纪轻轻的欧阳戎是如何有如此高深禅法的——至少在一指禅师所在的禅宗的评判体系标准下,是高深禅法。

  但是不妨碍他敬重欧阳戎,因为确实是点透了他,如醍醐灌顶。

  欧阳戎手中茶已经凉,他没有放下,想到什么,朝正在恭敬行礼的一指禅师问:

  “鱼念渊去哪了,绣娘被带去了哪?”

  一指禅师诚恳摇头:

  “刺史大人,贫僧确实不知,只是看见二女君带回一辆马车,绣娘姑娘应该在里面。

  “不过二女君,走之前,找贫道要了一枚定魂丹。”

  欧阳戎认真问:“定魂丹?何用。”

  一指禅师叹息:

  “此丹是用来稳固神魂的,乃禅宗之宝,贫道仅有一颗,当年师父传下,本宗禅法修习到深处某些境界,过于入禅,容易‘观见’大可怖,需要以丹定魂,防止‘失魂落魄’,成行尸走肉,不过这种有危险的境界,贫道还未达到,属于佛门上品范畴了。”

  欧阳戎抿了下嘴。

  “多谢。”

  他平静转身,走出亭子,无视磕头认罪的方抑武、方夫人,朝外面走去。

  方胜男深深埋头,方举袖怔怔看着欧阳戎修长的背影,眼神复杂。

  李鱼一脸敬畏的跟上。

  “欧阳良翰,你……要去哪。”

  是方举袖的声音传来,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副有些生冷的规劝语气了,而是……有些说不清的轻柔。

  欧阳戎不答,继续带着燕六郎与捕头们离开。

  走出门前,欧阳戎准备登上马车:

  “去浔阳石窟。”

  “是,明府。”

  马车准备开动,府内却有两道脚步声追了出来,燕六郎低声禀告:

  “明府,方家姐妹她们跟来了,要不要带她们一起去?”

  欧阳戎沉默,摆摆手,示意不管她们。

  方举袖二女却突然上前,取出一柄青铜短剑:

  “欧阳良翰,有件事要和你说,关于这云梦令。”

  “什么意思?”

  “剑泽发放云梦令其实不是让我们去浔阳石窟,而是嘱咐我们,随便身处何处,但在特定时刻,必须往里面注入灵气。”

  “什么特定时刻?”

  “今日的未正二刻。”

  欧阳戎看了眼天色,未正二刻就是下午两点半左右,现在时间还未到,不过也快了。

  “注入灵气?”

  “没错!持令者要注入所有灵气在里面,刚刚一指大师手持云梦令,就是在准备注入灵气。”

  瞧了眼面色严肃的方家姐妹,欧阳戎突然接过云梦令,低头凝视。

  他先是尝试着注入了一点灵气,灵气如同石入大海,消失不见,少顷他发现,云梦令正隐隐有着一股吸力,似乎在渴求着更多的灵气……

  欧阳戎偏头,望了望远处的浔阳石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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