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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八十七、破妄(已全可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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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绣娘,你去哪了!咱们找你许久,大娘子都急死了。”

  赵清秀刚返回槐叶巷宅邸,叶薇睐就迎了上来,紧抓她手掌,眼角有些红。

  银发少女眸光越过赵清秀肩膀,看向旁边跟随赵清秀一起回来的王操之。

  柳眉竖起,眼神凌厉起来,似是问责。

  王操之避开视线,假装啥也不知道,走向一旁,招呼下人,去打包行李。

  喊姐姐这招,可不是对姐夫身边的所有女人都管用的,王操之心如明镜,深知这点。

  这一招最吃那位容真女史,放在这位心思细腻深沉的叶姑娘身上,可不管用。

  赵清秀轻轻拉了下赵清秀袖口:

是我自己跑出去的,他是檀郎派来送我回家的,与此事无关  叶薇睐这才移开眼神,抓住赵清秀两只小手,小脸表情欲言又止。

  赵清秀轻轻写道:

我是去找檀郎,了结了一桩心事,现在很好,薇睐莫忧  叶薇睐叹了口气。

  其实她也猜到这位绣娘姐姐去做什么了。

  绣娘姐姐平日很文静,能让她奋不顾身的人,世上除了檀郎一人,还能有谁?

  “大娘子实在担心你,出门去找裴夫人了,裴夫人那边人手很多,又熟悉浔阳城……她们还没回来,现在应该还在城里急着寻你。”

  赵清秀小脸有些愧疚之色。

  叶薇睐摇头:

  “没关系,你回来就好,我这就去通知丫鬟,去把大娘子和裴夫人喊回来。”

  赵清秀点点头,准备写字提下檀郎留下的“撤离”吩咐,不过抬手时,指尖碰到了叶薇睐腰间的一柄小剑,顿了顿。

  叶薇睐同样察觉到了这点,宽慰道:

  “没事,只是以防万一,刚刚燕参军来了,他说浔阳渡有变,修水坊那边可能有危险,让我们趁机赶紧收拾行李撤离,执行檀郎此前的后手方案,去找裴夫人,按计划出城。

  “燕参军留了些人手保护宅子,然后急匆匆走了,说是职责所在,要去调集官署剩余人手,尽量维护下城中秩序,听说浔阳渡被一伙来路不明的水贼攻占,修水坊那边都着火了,现在城里人心惶惶的,所以刚刚大娘子知道你擅自跑出去,心急如焚的。”

  赵清秀歉意写道:

对不起,是我添乱了  叶薇睐立即摇头:

  “不准说对不起,回来就好,走,我们也去收拾下行李,先去饮冰斋。”

  赵清秀重重点头。

  二女一起去往饮冰斋,靠近之际,赵清秀突然停步。

  “绣娘怎么了?”

  叶薇睐奇怪问。

  回头看了看站立不动的盲哑少女。

  只见少女微微偏头,那一双缎带蒙住的眼睛似是看向饮冰斋的某处围墙。

  “珑玲——”

  午时风吹拂起静立不动的她头上那个冰白玉簪子,发出脆响声。

  “叮铃……”

  与此同时,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薇睐隐约听到一道若隐若现的的铃铛声,不知从何处发出。

  叶薇睐有些疑惑的转头,循着赵清秀面朝的方向看去:

  “绣娘在想什么……”

  不等她说完,赵清秀已经抓起她手掌,在上面写字:

我有点肚饿,薇睐能不能去做些吃的,我进去收拾下东西  “也行,你去休息,我等会儿来找你。”

  叶薇睐点头,把赵清秀送到门口,转身离开了。

  赵清秀站在院子门外没动,等待叶薇睐走远,周围又没有其它丫鬟经过,她才面朝院门,整顿衣衫,推门而入。

  院子里,一切如故。

  只有秋千处,多了一袭白衣。

  白衣女子赤着脚,坐在秋千上,脚踝处红绳绑着的小铃铛,时而无声,时而“叮当”。

  赵清秀走到秋千边。

  鱼念渊足尖点触地面,瞬间停住。

  白衣由静化动。

  赵清秀却偏头,似是蹙眉,面向书房那边。

  “放心,就我一人。”

  鱼念渊有些无奈:

  “我刚来,你迟迟不给答复,我有些担心你,你莫多想了,我没进屋,我有洁癖的,你与童夫的爱巢,没兴趣进。”

  赵清秀回过头,鱼念渊默契的伸手,摊平手掌,交给她写字。

方家姐妹呢  鱼念渊淡淡道:

  “没来,我差使她们在星子坊那边办点事。”

  她又叹气说:

  “聊正事吧,莫提这些了。”

  不曾想,面方的赵清秀也很认可的点头,同时写道:

对,得聊正事  鱼念渊微微皱眉,忍不住多看了眼面前七师妹的小脸蛋。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位云梦二女君隐约发现,自家七师妹这次回来碰面,神态言语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

  不知如何形容。

  好像是有些坦然自若,毫不躲避。

  鱼念渊不多想,直接问:

  “小七,让你去问欧阳良翰,与他坦白,你把话带到了没有,该不会还藏着掖着……”

  赵清秀突然低头写字,打断了鱼念渊的话语。

  鱼念渊自觉奇怪,低头看向手掌。

  掌心处写下的一句话,令一向古井无波的她眼皮跳了又跳:

嗯,带到了,檀郎也托我带话给师姐你们,让你们也选一选  “阿父,阿母,阿妹,陆道长,你们怎么在这里,这是哪?额,你们一直看着我作何?”

  离大郎睁开眼睛,摸了摸身体,发现自己完好无损的坐在石墩上,除了胡渣下巴有些痛,似是被人生生硬拔了几根胡须外。

  他看见周围一片废墟,是熟悉又陌生的内宅,此刻化为了焦土。

  离大郎眼神诧异,不过更令其诧异的,是四周一圈人直勾勾的眼神。

  顿时有点压力山大了。

  “陆道长,你怎么哭了?”

  离大郎环视一圈后,发现异常,有些心虚的问。

  往常这位面瘫脸青年道长,可是一直“冷面无情”的,莫得感情的样子,能让他哭,简直破天荒。

  陆压一言不发,眼神怅然若失。

  离大郎低头想了想,突然小声悄悄问:

  “老天师是不是刚走了?阿父阿母,现在是何情况?”

  众人沉默不语。

  似是还沉浸在某种气氛中。

  谢令姜率先开口:

  “你使用降神,请老天师降临后,你没意识了?按大师兄说法,应该也能清醒着的才是,甚至能自己拿回身子的掌控权。”

  离大郎挠挠头,回忆道:

  “刚开始是有点……当时我躲在裙下,被卫氏死士抓住之际,念了口诀,感觉有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老爷子出现在旁边,他好像和我说,别太清醒着跟随他,让我最好睡一觉去,能减少损耗,我脑子沉沉的,迷迷糊糊答应下来,就睡着了,还做了个很长的梦,不太真切,醒后就忘了……”

  韦眉顿时捕捉到了关键词:“裙下?卫氏死士?”

  “嗯,好险。”

  离大郎下意识点头,旋即,脸色一变,转身就逃。

  因为面前那位泼辣妇人已经捡起一木根,黑着脸上去抽人了。

  “逆子,滚过来!”

  此前最是担忧儿子的韦眉,此刻化身无情杀手,追着离大郎抽,棍棍到肉,后者却丝毫不敢还手。

  离闲也沉着脸,手掌颤栗,气的不轻,若不是韦眉先出手,估计已经上去踹了。

  众人默默看着这一幕。

  谢令姜欲言又止,不是想劝合,而是想提醒下韦伯母,别一直假打了,用力抽几棍吧,让离伯父出出气,不然他忍不下去还是要上的,到时候又要耽误一会儿时间。

  话到嘴边,谢令姜突然回头,有些惊喜道:

  “大师兄!”

  只见欧阳戎的身影,出现在了废墟间。

  一身青衫,怀抱琴盒,脸色平静,毫发无损。

  众人顿时投去目光,纷纷迎了上去。

  韦眉、离大郎那边也立即停住,赶忙去迎接欧阳戎。

  所有人都放下手边的事,注意力全部落在了儒衫青年身上。

  谢令姜默契接过欧阳戎怀中剑匣,上下打量他文弱身子,有些颤声的问:

  “大师兄没事吧?刚刚那一阵令人显形的琴音……”

  欧阳戎摆摆手,没立马开口。

  他瞧了眼离大郎,又看了看四周废墟,还有地上的尸体,与离裹儿对视了一眼后,直接问道:

  “我不在时,发生了何事,你们先说。”

  离闲、韦眉等人立即将欧阳戎走后发生之事,简言道出,包括陆压执意留下的意外与袁老天师的救场。

  离大郎也将浔阳渡那边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讲出。

  都不敢有隐瞒。

  欧阳戎默默听完,没立马言语。

  似是思索着什么。

  陆压已经回过了神,面对欧阳戎,他有些抬不起头,低声惭愧:

  “欧阳公子,是贫道不对,从今以后,贫道绝不会质疑您的韬略……”

  欧阳戎却摆摆手,脸色依旧平静,问了些其它细节……对于陆压的事情,像是无事发生一样,略过了。

  面瘫脸青年有些动容,忍不住多看了眼处之泰然的欧阳戎。

  离大郎指着地上那一圈尸体道:

  “檀郎,那批湖口县水贼全都是卫氏死士假扮的,我躲在安惠的马车里,全听到了,他们是受魏王府指示,假借天南江湖水贼名号,企图将咱们屠尽,实在是卑鄙龌龊。”

  欧阳戎看了眼他,轻轻颔首:“知道了,你没事就好。”

  一直心虚的离大郎闻言,不禁观察了下欧阳戎的平静脸庞。

  其实不只是他察觉到了,场上其它人也隐隐察觉到,这回从浔阳石窟返回,檀郎好像变了些什么。

  给人说不上来的感觉。

  像是……心如止水。

  离裹儿观察了会儿携剑归来的儒衫青年,突然想起了某一个佛门经书上常提的语句:

  破虚妄相。

  “檀郎。”

  只见离大郎打破了沉默,有些情不自禁的问道:

  “你一点也不怪我?”

  陆压也有感触,不禁望去。

  众目睽睽中,欧阳戎反问:

  “怪你什么。”

  离大郎惆怅答:

  “怪我没有忍住,擅自去寻她,以身犯险,还差点坏了事。”

  欧阳戎摇头:

  “你不是做的挺好,既与卫安惠倾述了心肠,得了圆满答复,又危机时刻唤出了老天师,解决了围困王府的水贼……为何要怪你。”

  离大郎仔细寻找着好友脸庞上的细微表情,却无发现,他愈发怅然:

  “可我是擅自跑出去的,违背了你的吩咐,没有老实待在冰窖饮冰,还让阿父阿母他们焦急担心,后面在浔阳渡更是差点没使出降神,丢了性命……远不如老实待在冰窖,来的稳健安妥。”

  欧阳戎伸出手,抓住谢令姜有些冰凉的玉手,揉搓了下,低头哈了口气后,平静的说:

  “或许吧,但经历了绣娘之事,我已经没资格指责你了。

  “说句心里话,若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而且做的不见得比你好多少。

  “大郎,你已经超过我和王爷王妃的预料了,你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离大郎有些怔怔,似是没想到欧阳戎如此轻描淡写。

  不过等了一会儿,还是等来了一句“但是”。

  “但是下一次,你还可以改进一下,比如任性之前,先去与王爷、王妃还有小公主殿下商量一下,你执意过去找她,可以,但与家人说一声,并不碍事。

  “连世上最亲近的几人,你都没有自信去说服,又何谈出门做成其他事情,家人更不会放心了,愈会觉得你还是孩子,顽固任性。

  “家人不是一堵围墙,把你拦在家里,家人是一扇门,能够敞开送你远行。”

  离大郎一张脸涨的通红,情难成言,最后化为又哭又笑的神情,垂头用袖子不住的拭泪。

  气氛有些安静。

  离闲偏过头,原本用力板起的脸松动了下,老父亲的背影隐隐佝偻了点。

  离裹儿默立原地,侧目看着平淡讲述的欧阳戎,粉唇抿成一条线。

  韦眉左右张望了下丈夫女儿的表情,把黑炭木棍悄悄藏到了背后。

  “好!檀郎!”

  胡渣青年抹了把脸,笑容灿烂,重重点头。

  欧阳戎拍了拍他肩膀。

  然后转头,朝谢令姜道:

  “不用找绣娘了,她是去了双峰尖寻我,我已将她带回城中,她回了槐叶巷那边,与婶娘一起收拾行李,等会儿会去十三娘宅子那边,咱们也过去,集合后,一起出城。”

  谢令姜松口气:“那就好。”

  离裹儿扭头朝陆压言语几句,陆压带着彩绶、顺伯等人暂时退避,梅花妆小女郎回过头,直接问道:

  “一起出城?去哪?没有皇命,咱们不好走吧,何不利用这些水贼尸体,反参他们一本?这样咱们就算走,也理直气壮,说是避险。”

  欧阳戎看了眼她,直接开口:

  “容真她们已经知道我是执剑人,有一口神话鼎剑了。”

  空气顿时安静。

  欧阳戎环视一圈场上,将今日上午浔阳石窟那边发生的事情,一一道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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