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甫一入幡。
鬼王站定福地的上苍穹顶。
帝旒垂帘。
变相地狱绘成大制法袍披做大氅。
涂山君抬起手掌,看向缠绕着锁链的骷髅鬼手。
臂膀一震,飘飞如纸钱燃烧而成的灰烬,时空倒流般自血肉残留的最尽头生长。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条完整的手臂重新生长了出来。
不死道诵不死经。
玄功顶运。
气息彻底稳定。
「成了!」
执掌尊魂幡的巫融看向远天的鬼王。
玄息如大潮奔涌。
道气似织机纺线。
涂山君体内大界的先天生死帝王盘坐天元,与生死桃花遥相呼应。
猛的睁开双眼,金色的瞳仁一下子分裂成相连的重瞳,生死帝王微微侧首,一道面容威压显化,那正是三相之一的阳神。
阳神乃是无漏金丹孕育。
说是阳神,并不意味着他是至阳至刚之神。
不管是"阳神"还是"阴神"亦或是"法相"全都是阴阳共济的,并且伴随修士而成长。
如今涂山君的阴神和阳神,丝毫不亚于诞生于体内大界的先天神灵"法相"。
道花。
不管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顶运还是不顶运,都是自身对大道的一种体现。
真正承载大道的是修士。
或者说,能够形容成"花"是体内三相,并不是头顶上浮现三朵道花就是三花聚顶,而是大道臻至极致的对"法相""阳神""阴神"的修行。
将此"三花"推上巅峰,方有证就果位的机会。
涂山君现在就在内炼这个过程。
阳神自大界走出,坐镇识海,承载阴阳大道。
手捻阴阳法决。
黑白二色交织成的道息自身躯勃发。
大道灵机如同刻刀,将那粗粝的阴阳磨盘逐步雕刻。
磨盘内外两层。
渐渐举过头顶与那虚幻的道花相合。
道花上白下黑,篆出分明莲瓣,终于缓缓盛开。
阴阳道息如同涟漪瑶池般激荡。
道花扎根于无尽的深邃幽冥,上抵三十三重清澈天空。
盛开的道花轮转滴溜溜的转动,缓缓从头顶挪动,重新悬于涂山君的背后,阴阳道花如同真正的大道核心,在慢慢转动之时,无穷道气被编织成玄丝。
玄丝神光内敛却像是无坚不摧的神兵,古朴而锋锐。
逸散的道息漆黑垂下,化作法衣点缀。
明明只是些许坠饰,看起来却远比混沌大盾还要坚实。
如果刚才的鬼王能够演化出这般阴阳大道的道法,连放置在羽人族福地的大阵,和数十位圣人共同压阵的洪流,也无法破开他阴阳磨盘的防御。
「那是?!」
「道花,第二朵!」
一众圣人又是一阵骚动。
道息灵机飞出。
众圣中修为不足的只能勉强架起罡气抵挡,还是难以抗衡的吐出丝丝鲜血。
同时他们眼中的骇然更甚。
他们面对的竟然是一位二花道君。
这样的修士在整个东荒天下都属于顶尖。
莫说是他们拢共才二十多位圣人结合大阵 ,就是再多上一倍,并且呼应护族大阵怕也奈何不得对方。
很明显,对方刚才并不是二花,只是在斩杀了他们羽族的老祖宗之后才完成这般壮举。
击敌而晋,传出去也是一段不可磨灭的传说。
只不过众人只觉苦涩。
因为那垫脚石是他们羽人族的老祖。
整个羽人族永远都会成为话本中被编排的那一方。
后世人会编撰出许许多多的故事,来佐证这一天,每每提起,必然少不了他们这些"蠢货"的映衬。
也许,他们根本看不到那一天,在他们出手之后,迎来的必然是狠厉到极致的清算。
「逃,如何逃?」
「拼,怎么拼?」
没人知道。
与众圣全然不同表现的只有两人,那就是羽人峥和娄金狗,羽人峥极力的不去认识。
娄金狗则是冷汗顺着额头流淌下来,瞳孔止不住的颤抖。
组织对"鬼王"记录的卷宗已渐渐全面。
正因为了解,他才清楚对方的厉害。
今日他又眼睁睁的看到器灵道君的实力更进一步,这样的秘密根本不是他一个顶尖圣王可以担下。
「悔不当初!」
娄金狗抓着葫芦的手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苍白。
一想到对方知道他的身份,娄金狗更觉得"天亡我也"。
侥幸没被羽人族的老祖打死,现在要被一个二花道君摁死了。
莫说娄金狗,斧头架在脖子上的羽人晖目瞪口呆,转而就是无奈的苦笑。
刚才那一花之境他们还能拼命,现在如何去拼?
道君的一滴道血足以将他们镇杀,更不用说眼前的二花道君已经稳固灵机,站在那持幡道人的身旁。
众人此刻都忽略掉鬼王是尊魂幡器灵的事实,不是他们不想提,而是根本不敢提。
羽人婴上前一步,而是拱手躬身道:「千错万错,尽是我羽人婴的错,我愿自裁谢罪,还望前辈能够慈悲开恩,放他们一条生路,羽人族修士绝不敢出现在前辈的面前,永世永远。」
「六叔!」
「六伯!」
众圣又惊又悲。
气血方刚的圣人更是怒发冲冠向前一步,咬牙切齿道:「六叔何必如此,就算你死也无法保全,我羽人族绝不是懦弱之族,我羽族圣人也绝不是孬种,我愿意战尽最后一滴圣血。」
「战尽最后一滴血!」
「战!」
一言响应。
众圣同仇。
羽人晖冷眼的注视着羽人钺,嘴角勾起笑容,轻声诉说道:「不是只有你羽人钺才是为宗族未来着想的,哪一位圣人不是如此,他们或许没有响应你的号召,却不是摇尾乞怜的败类。」
「他们的行为看起来反复,实际上他们始终站在一个立场,那就是羽人族以及羽人族的未来。」
「你说老祖杀了老族长,谁看见了。」
「老祖如果要杀,为什么还允许族内出现顶尖圣王?」
「因为老祖他心里非常清楚,总有一天,有一个人会推翻他的统治,这个人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更可能在久远的未来。」
「可是,你自作聪明,葬送了羽人族的未来。」
羽人钺平静的注视着羽人晖,说道:「宇宙不是围着我们羽人族转的,我们想要闭关锁国的不与外界接触,但是外界不会这么想,天下是一个错综而交织的天下,我们无法独善其 身,也不可能长远的安稳下去。」
羽人晖嗤之以鼻:「可是你能代表谁?」
「在这天下,你代表不了任何人,你只能代表自己。」
「他能代表我!」
一道低沉却分外清晰的声音在远天响彻。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
出言之人。
身着道袍,手持尊魂幡。
二花器灵道君立于身侧为护道使者。
长冠破碎使得发丝披散下来,五方圣兵若隐若现。
万千阴气缭绕映衬的他愈发高大。
略显苍白的面容上是一只挺拔的鹰钩鼻,不仅没有破坏那份英俊,反而平添凌厉,干练而风行。
道人站的挺拔,如同一杆标枪,冷冽的双眸掠过来却流露出善意和温暖:「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羽人钺热泪盈眶,差一点便夺眶而出,连他手中的紫金雷斧都微微颤抖着。
他其实不敢赌,也无法说出口太多,但正如说的那样,他视巫融为朋友,在那天飞仙楼的时候就完全是朋友了。
那时候两人雄心壮志,一个要成道,另一个要推翻家族中的腐朽,于是一拍即合,做下此等大事,不说同生,但是相当于共死。
他们谁都没有明说,却都怀揣着心中的梦想。
收回紫金雷斧。
羽人钺实在太激动,太欢喜,更觉得这份信任的难能可贵。
巫融在飞仙楼说出自己目的的时候也承认这个朋友。
他这一生见过很多人,也有不少的朋友,各自又不同的原因而分道扬镳,但他并不觉得如何,至少在那一刻,他们认同着对方。
哪怕羽人钺没有出手制止羽人晖,甚至加入到讨伐的大军之中,巫融也不会怪对方,人不是一成不变的,念头的翻转永远比动作更快。
正因如此,羽人钺的出手才更显得珍贵。
至于说两人有没有各自的目的。
巫融并不在意。
交朋友本来就伴随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就连小孩子也是如同如此,那些无欲无求的人不会交朋友。
巫融展开手中的生死卷轴,朗声道:「羽人非赫,寿命已尽却徘徊阳间不愿离去,吞天噬地,干扰生死,影响轮回。」
「地府有令,特命本差前来捉拿。」
「事毕,羽人非赫已伏诛!」
「昭天下修士,生死有命,莫扰天序。」
收起手中的生死卷,巫融自天空走下来。
飘然路过了躬身行礼的羽人婴。
他连看都没有看对方一眼,也没有说什么话,径直走到了羽人钺的面前,拱手道:「多谢道友相助,若不是道友出手,我此间难以善了。」
「……,不。」
羽人钺大惊,赶忙摆手。
他可不敢居功。
这一战虽然五圣俱是轻重伤不少,好在还能救活,如果不是巫融的话,他们都得交代在这里。
「全仰赖道友,以及……」
羽人钺看向巫融身旁的高大道君。
巫融笑着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份内事。」
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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