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俺,唉……”
王来顺虽然主动找过来了,但心里明显还是有些疙瘩。
以至于一张嘴就卡壳了。
看到陈凌抬头望着他,也不起身,只得长叹一声。
“富贵啊,你替老大出头俺不怪你,不过有些话,俺还是想跟你说说。”
“行。”
陈凌点点头。
见儿子守着竹笼的小秧鸡子叽里咕噜的小声都囔,也没挪屁股的意思,就喊来大舅哥把他领走。
听王来顺说话。
“俺娶了聚胜他娘以前,还结过一次婚,你知道吧?”
“知道。”
王来顺和梁桂珍是二婚,这个村里都知道。
不过王聚胜兄弟俩确实是梁桂珍嫁过来后,和王来顺生的。
陈凌不知道这老头儿现在讲这个是什么意思。
正疑惑的时候。
王来顺絮絮叨叨的讲了起来。
说是他娶的第一个婆娘其实也是梁桂珍这样的脾气。
他那时候年轻,受不了这种,很是嫌弃。
整天吵架、打架,日子过得很不顺心,没办法,过不下去,最后就散伙了。
后来到了梁桂珍这里。
得了。
说媒的时候好好的。
一娶到家里,比第一个婆娘还要不堪。
还不如第一个好呢。
有次他们一伙子青壮去王八城挑石灰,遇到一个老汉会看相。
人家说他就是这命。
讨的婆娘就是这个德性。
其实那个时候的社会环境不信这个,人家也没干这营生,就是赶夜路的时候闲聊的。
但王来顺信了。
两次结婚,都是这样的婆娘,由不得他不信。
加上就那时候的社会风气,对人生大事看得很重的。
怎么可能一不满意就离婚?
所以他也觉得这就是他的命。
认命了。
他一认命这可倒好。
梁桂珍是变本加厉。
不过本着家和万事兴的原则,王来顺能不吵架就不去吵架,不是大事,一般都顺着这婆娘。
一天顺着,两天顺着……
到现在多少年了,梁桂珍那脾气可不就给顺出来了。
王来顺娶第一个婆娘的时候也是急脾气,还犟得很。
整天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动婆娘,弄得鸡飞狗跳的。
后来娶了梁桂珍这么些年成啥了?
他说认命了。
还真是认命了。
既然一辈子也就是讨这婆娘的命,再折腾还能咋样,那就随她吧,不管了。
不然整天吵来吵去,闹个不停,怎么过日子?
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富贵,俺家出了这样的事,这支书俺也没脸当了,以后换你来当吧,你哪里都有认识的人,村里也都服你,肯定比俺干得好。”
看得出来,出了这档子事,王来顺也是糟心的厉害。
“这话别提,我干不了。”
陈凌想也没想,便说道。
“你干不了,俺也干不了了……”
王来顺摇摇头,又是叹气:“还有,别的事你放心,他们娘俩不敢找你麻烦。”
陈凌闻言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王来顺说认命这事儿倒是没啥不可信的。
他家要不是出了这事儿,他估计也不肯往外说。
但是对待两个儿子上嘛……
他也不比梁桂珍好到哪儿。
王聚胜家生第一个娃,由于丹丹是女儿,就很不喜,一天也没抱过。
第二个大头是男娃,总该管一管了吧,也是一天没管过。
要不是这两年有陈凌和王聚胜两家在农忙的时候去打帮手,光是这两个娃娃就够王聚胜两口子操心的了。
看着陈凌态度虽然不冷澹吧,话却没以前多了。
王来顺知道,就算这小子对自己没意见,肯定也对聚翔他们娘俩意见大得很。
所以又说了几句有的没的,就没多待,背着手吭哧吭哧又走了。
他前脚刚走,在坡上放羊的陈赶年后脚就过来了。
这阵子陈凌和王来顺一家闹了这么一出,村民们晌午也不来果园赶饭场了。
要不是今天看到王来顺过来,陈赶年肯定也不会冒然找过来。
身为陈凌家的四爷爷,哪怕两家不如陈凌爷爷这个老兄弟在的时候亲近,肯定也是向着自家人的。
来了这边之后,和陈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后来慢慢地,就又聊到了武松打虎这事儿上。
“你娃这厉害的,老虎也能训了,让以前的老猎户看了,不得把你当山神供着。”
“山神?咱们这儿不是供奉土地爷吗?”
“以前也有山神,咱们村以前三个庙,东边送子观音庙,西边土地庙,北边山神庙……”
陈赶年拿着陈凌给的桃子,小心的擦着:“后来老虎没了,山神庙也就没了。”
“啊?这为啥?”
陈凌心说山神不都和山精鬼怪一块的嘛,咋还和老虎扯上关系了。
“老虎是兽王嘛,大秦岭的各个山神是骑老虎巡山,驱使百兽的,老虎都没了,就都说是山神走了呗。”
陈赶年抱着赶羊鞭子啃着桃子,理所当然道。
陈凌有点愣住,他还真没听过这个说法。
看来这上年纪的老人,比那杂志上知道的还多啊。
“这事儿没啥说的,风雷镇你老丈人那边还是供奉山神的,一个地方一个风气,还是说武松打虎吧,你娃肯定看过水浒吧?”
“看过啊,你老今天咋回事,专门来找我说水浒传?”
“昂,就说这水浒传的武松打虎。”
陈赶年露着缺了几颗的黄牙呵呵一笑,老脸上的伤疤也跟着抖动。
“武松能打老虎,富贵你说你能打得过老虎不?”
“这,真要是山里的大老虎,那我肯定打不过。”
“是吧,武松能打过,那得多厉害,不过这再厉害的人,也防不住别人出鬼主意阴他,你读过水浒,总知道那武松被那张都监用一个丫鬟玉兰给坑了吧?”
“呃,知道。”
陈凌勐然听到老汉提到这茬,又是一愣。
随后他总算回过味儿来了。
四爷爷这是看到王来顺过来,专门给他提醒来了。
怕他给王聚胜出头之后,王聚翔娘俩表面上抗不过他,在背地里阴他。
怪不得一来就往武松打虎上扯。
“武松是话本里的,当不得真,以前咱们村东边那东岗小庙住的道士你总听过,那家伙那些道士厉害的,豌豆粗细的铁丝硬是捆不住他,光着膀子缠上几遭,咯嘣咯嘣就崩断了。
扒着房檐下的椽木,一蹦能上房。
后边不还是让人撵走了。
连小庙的耕地都让人霸占了。
为啥?
人家知道你厉害,不跟你硬来,硬的不行来软的,来阴的呗,你能防得住?”
“我知道了,四爷爷。”
陈凌明白老人家一片心意,连忙点头。
“嗯,都知道你家这狗管用,一般时候没啥问题,俺就是给你提个醒。”
陈赶年笑呵呵的说道。
四爷爷说得不错。
陈凌去年和广运宅家闹的一场就很出名,土炸药都鼓捣出来了,结果让他们自家狗给搞炸了。
这么玄乎的事,听着第一感觉就不可信。
当时村里都说是报应,不然就是让陈凌家的紫气给‘妨’到了。
后来慢慢地,在陈凌家狗表现越来越聪明之后,就都有点怀疑陈凌家的狗。
但谁也没证据。
不过没证据不代表人不会乱想。
比如王聚翔娘俩就是这样,刚开始还在医院咬着牙恨陈凌。
后来大儿媳娘家闹一下,两个兄弟的子女为他们断了腿的爹再闹一下,娘俩被气得心烦,睡不着觉。
好不容易睡一会,梦里还全是陈凌用狗折腾他们。
有姓广的一家作为前车之鉴,娘俩显然想过报复陈凌的后果。
加上今年陈凌混得越来越好,今天拍电视了,明天又是养军犬的顾问了。
哪里还惹得起。
这人就怕自己吓自己。
一时之气之后,就全是后怕了。
下午。
和四爷爷一块放了会儿羊,清理了清理圈里的牲口粪。
就去吃晚饭了。
家里有小娃子,晚饭就异常的早。
五点刚过,就把晚饭做好了。
夏天也不怕饭菜变凉,王素素娘俩就先满院子追着喂孩子。
陈凌就早早吃过饭。
去仓房收拾了一下渔网,准备今天夜里再去水库探探情况。
不料,天刚黑下来,陈凌和大舅哥两个在外边招呼着狗把鸡鸭赶回来呢,赵大海和山猫带着两个老头子就过来了,说要捉知了猴去。
去就去,反正他们两个在这边待不了几天。
“富贵,富贵,你别动,你身后有东西。”
回家拿瓶子的时候,刚出来,两个老头子就压着嗓门,鬼鬼祟祟的小声道。
“啥呀赵叔,我都多大了,还跟我玩这把戏,去吓唬睿睿还差不多。”
陈凌一眼就觉得这两个老不正经的在搞恶作剧。
“别那么大声,真有,不信你看,就在墙头上。”
“我去,这是啥?”
山猫抱着睿睿走进后院,也是吓一大跳。
他这动静搞得比陈凌还大,惊动了那边。
夜色下传来“呱儿,呱儿,呱儿……”响亮又刺耳的叫声。
陈凌赶紧扭头看过去。
就看到西边墙头上站着两个巨大的黑影,由于在灯光背面,影影绰绰,并不能看清楚是啥玩意。
“猫头鹰吗?叫得这么难听。”
“不是猫头鹰,猫头鹰咋可能长这么大,估计是附近的水鸟。”
陈凌说着,随手抄起一根竹竿要过去将这两个大鸟轰走,就听头顶半空中也传来了急切的叫声‘嘎嘎,嘎嘎’。
他夜视能力比普通人强得多,抬头一看,就看到一群灰白色的大鸟正在天上舒展翅膀,缓缓盘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