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空总是显得有些昏暗,孤鸟南飞,在天边不时传来两声鸣叫。
落霜城,位于海北省,处于西斯汀帝国的最南部。
这是座清净的小城,也正如它的名字,常年处于霜降落雪的状态。
在这萧索的冬日,更显的清冷。
落霜城的郊外,原理城镇的地方,坐落着一处规模不小的建筑,很难说它是什么风格的。
像是东西方文化碰撞后的结果,院落的设计偏哥特式风格,又竖立着一座晨拥女神像,中央的几座主建筑,却像是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如同失落纪元中传说的庙宇。
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年,身材精壮,坐在院墙上,看着天边的孤鸟,寒风吹着他的面颊和那头灿烂的金色短发,似乎为他的眉宇染上一丝风霜。
细看的话会发现,少年脸部,以及衣领下盖着的部分,都带有不太显眼的乌青,他发呆了一会儿,长叹一口气。。
路过的其他少年看到他坐在墙上,发出不太友善的招呼声,“吊车尾,怎么还在发呆啊,下午还想继续挨打吗?”
听闻同龄人的们的话,少年面色有些不自然,从院墙上跳了下去,跳到了另一侧,灰溜溜的离开。
他的名字是克雷芒.奥拉尔,是奥拉尔家族的次子。
奥拉尔家族,祖上曾经出过一位公爵,并非世袭,但后人还算争气,到了这一辈,如今的家主在帝国也有着侯爵的爵位,并且掌控实权,算是当红人物。
克雷芒若是论出身,也算是大家族的少爷,但他却没有在王都享受灯红酒绿的日子,反而在七岁那年就被送到了落霜城,来到了这该死的破地方。
这座在远郊的建筑,并非像外人看起来那么简单,尽管有些许破落,但一砖一瓦,都有着上千年的历史,一直是晨拥教会秘密培养人才的地方。
这里不像那些神学院,被送到这里的孩子们,从小都会接受最优秀的培训,从格斗到学习黑夜面的知识,至于神学和普通学科,倒是成了最次要的。
这里是守护传承之地,在西斯汀帝国内,仅有几处这样类似的地方。
了解守护传承之地的人都知道,西斯汀帝国至少有四分之一的特级守夜人,曾经都在这些地方待过,是晨拥教会培养顶尖守夜人的摇篮。
被送来这种地方的孩子,往往都被家族给予了厚望,希望家族内能出一位真正掌控力量的人,那能巩固家族的权势。
但克雷芒不觉得这里是什么好地方,因为生活太过困苦了,简直比经义中提到过的苦修士过的日子还难熬。
而他还知道这里的一个秘密,所谓守护传承之地,真正的目的并非是培养强大的守夜人,而是为了培养更加重要的存在——守护者。
在晨拥教会的各系统内,凡是要接触黑夜面的,都会学习相应的知识,了解守夜人们特性的划分,而大部分认真学习的人都会知道,有一部分守夜人是很特殊的。
那就是超越者,超越者们天生有着强大的精神抗性,觉醒后就有不俗的实力,并且进境神速,有很多人都最终成为了特级守夜人,甚至还有宗教裁判所所长的案例,他成为了神使级。
可超越者大家耳熟能详,另一种特殊的存在却少有人知,或者说即便听到过,也只认为那是一个传说。
守护者,被誉为每个时代都会降临一名的,被晨拥女神所眷顾的,天选之人。
传说只要守护者能正常成长,在成年的时候,就能直接容纳特级的怪异本源,成为晨拥教会的顶尖战力。
不仅如此,守护者强大到不讲理的天赋,或者说是女神赐予的才能,可以让他几乎无限制的融入怪异本源,以最快的速度达到神使级。
宗教裁判所所长已经算是创造了从入门到成为神使级强者的速度记录,但传说中的守护者们要快得多,并且就算是到了神使级,他们的实力成长速度也不会变慢。
唯一令怪异们感到安慰的一件事是守护者们的寿命往往都不会太长,很少有能活过五十岁的。
“克雷芒,你又迟到了,伸出手来。”
克雷芒浑浑噩噩的晃悠到庭院后的操场,听到了训斥声。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名黄种人老者,没有头发,穿着一身橙黄的布衣,这是守护传承之地的管理人,据说早已抛弃了姓氏和名字,如今大家都喊他一灯大师。
老人面容苍老,身形干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并没有寻常老人的那种慈祥感,看起来很严厉,被那双眼睛盯住,这里的少年少女们都会感到颤栗。
克雷芒乖乖伸出双手,一灯大师拿出一根白色的戒尺,打在克雷芒原本就肿胀的手上,让他疼得只吸凉气,大脑再也不混沌了。
“授课结束后,自己再去跑二十西里,在晚餐前赶回来,否则就不用吃晚饭。”
一灯大师收回戒尺,让克雷芒站到队伍中。
操场上,一共有二十多名少年少女,少年要多一些,但女孩子们在这里也很难辨,因为她们都留着短发,缠着裹胸,常年的操练下,带着些干练的气息,皮肤在这苦寒之地也好不到哪去。
在这群人中,克雷芒的出身并非最高的,站在他左边的那名只比他低一点的女孩儿,据说来自一位公爵的家庭,成绩在孩子们中也排在前三。
至于他自己,正如方才那几名同学所说,属于这里的吊车尾。
克雷芒也并非真的很没天赋,他只是做什么事都不太上心罢了,因为他打心底里反感这个地方,他也对成为一名守夜人不感兴趣。
因为他是家族中的弃子,从被送到这里的那一刻,基本就宣告了他的地位,一个影子傀儡罢了。
他比常人知道更多的秘密,所以才内心煎熬。
他的姐姐……是真正的守护者。
在自己七岁那年,晨拥教会的大人物亲临家族内,带走了自己的姐姐,同年,自己来到了这个破地方。
因为守护者的存在很危险,不论是对那些怪异和诡秘物品来说,还是对用永夜教会来说,都是渴望抹杀守护者存在的,尤其是后者。
小时候克雷芒不懂,但在这里他也会学政治,他的文化课学的很好,渐渐明白了,原来教会需要一个挡箭牌,作为帷幕下的第一层目标。
他被送往守护传承之地,并非是教会和家族的人看好自己的天赋,而是出来替姐姐挡死的。
自他十二岁那年明白这件事,就不再努力的表现了,因为无论他多么努力,在这里获得多好的成绩,家族都不会有人来看他。
他已经被除名了,或许被默认当成了一名死人。
而他的姐姐呢,如今在教廷中身居高位,据说今年还要被选为晨拥教会的唯一圣女。
身在王都,过着舒适的日子,受万人追捧,受父母宠爱,可他克雷芒,什么都没有。
有的只是,如今身体上的折磨。
“呼——呼——呼——”
克雷芒脑海中思绪纷飞,口中的喘息声越来越大,下午的格斗课结束,自己仍旧是表现最差的,而他还要在二十分钟内跑完二十西里。
在这里学习的年轻人们,都没有接触过怪异本源,只是经过不断的磨砺,强大自己的身躯,因此这个距离和限时,并非是能轻易做到的事,尽管他们已经比大多数帝国军人强了。
克雷芒并非是同学们中出众的选手,这个限时对他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他还必须跑,否则那总是针对自己的一灯大师,肯定还会更加苛责。
到时候晚饭吃不到,说不定连觉也睡不成了。
沿着郊外的河岸奔跑,克雷芒忽然看到远方有一辆华贵的马车正朝这边奔来。
他本不放在心上,但下一刻看到马车上帘子烫印的族徽,心中一颤。
只见那大红色的帘子上,是一只银色的独角兽,那是他们奥拉尔家的族徽。
家里来人了?
克雷芒不知怎么的,暂时忘记了一灯大师的可怕,停下了脚步。
而那辆马车也在穿着圣骑士铠甲的车夫操纵下停了下来,旷野上,冷风吹着少年的面庞,沉寂良久。
那名骑士自马车上下来,站的笔直如标枪,似乎是得到了车厢内人的命令。
一只白皙如玉的素手自帘子内伸出,缓缓掀起,少女优雅的迈腿走出,拒绝了那名骑士的搀扶,一时间,原本昏暗的天空似乎更加暗淡了,因她显得失色。
那少女海藻般的金色长发散在肩膀上。一袭纯白色的露肩长裙,美丽的锁骨若隐若现,裙子的衣料白得仿佛透明,微微反光,就象天使的翅膀,却一点也不暴露。
裙子的下摆是由低到高的弧线,优雅的微蓬起来,露出少女那双如玉般洁白修长的美腿,裙角缀满星星点点的钻石,恍如无数美丽的晨露。
她额头带着一个代表日光的额饰,细碎的白金链使微卷的长发看起来纯洁秀丽,眉心垂着一颗太阳钻,美丽异常,光彩夺目,那光芒仿佛是活的,如同日光般让人惊叹。
而少女的眼睛淡静如海,居然没有被眉心的钻石夺取丝毫光彩,她美得就像经义中降世的传神女,神秘而纯洁,令人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捧在她的脚下,只为博她淡淡一笑。
克雷芒一时间有些拘谨,他身上还穿着缝满补丁的破布衣,而且因为昨天受到惩罚后太累直接睡觉,根本就没有洗。
该死,明明他也是贵族出身,但却在眼前的人面前自惭形秽。
不对,这是我们家族的车,难道是家族这么多年过去,终于心软想起我,要接我回去了,而眼前的美丽少女,是自己的未婚妻?
“克雷芒,你长大了。”
然而少女下一刻开口,让克雷芒有些愣神儿。
“姐……姐姐?”
他不确定的问道,这是他的姐姐伊莉娜.奥拉尔,那个小时候满脸雀斑的讨厌鬼?
金发的美丽少女点头,面无表情,“看来你的记性还是那么差,从人的骨骼,你应该能判断出我长大后的样子,就如同我能一眼认出你。”
克雷芒感觉有点躁得慌,他方才脑海中想的事情,幸亏没有问出口,否则真的是……
他定了定神,刚想问姐姐怎么会来落霜城,想问是不是和自己有关,可远方却传来了一灯大师的声音。
“克雷芒,你已经错过了晚餐时间。”
当克雷芒扭头时,看到一灯大师在旷野上步伐大的怪异,几步就跨越一西里的距离,来到了他身边。
“圣女殿下,您来这里有什么吩咐吗?”
一灯大师朝金发少女双手合十,行礼道。
“只是路过,想借阅一本在这里的藏书。”
伊莉娜回礼,声音平淡道。
“如此,请随我来。”
一灯大师说着,看了眼克雷芒,“继续跑,你还差四西里。”
说罢,伊莉娜再次登上马车,没有看自己这个亲弟弟一眼,一灯大师带路,在旷野上行驶向那座古老的建筑,只留下克雷芒在风中凌乱。
他站了片刻,感觉身体发冷,迎着寒风跑了起来。
什么嘛,我想太多了。
王都,上杉公爵的宅邸,那座橡白色的城堡中。
有人终于慢悠悠的起床了,陆晨看着外面的天光,已经接近正午时分,不得不说,他很少懒床,这个点才起,更是罕见到极点的事。
可这不能怪他啊,要怪只能怪上杉公爵府上的小女儿。
昨天他何止是游子归乡,简直是上天了。
他和绘梨衣告别后,打开窗户,趁上杉公爵府上的人们不注意,一个腾身跳回了他自己的宅邸。
明明是来找自己明媒正娶过的老婆,怎么搞的像是在偷情一样?
他和绘梨衣约好了在晨拥教会“偶遇”,详细的正事会在图书馆谈,在这个点绘梨衣还没有起床现身,公爵府上的下人们都敲门请示过好几次了,生怕是自家小姐生病了。
他要是再不走,恐怕那位老公爵都要杀过来探望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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