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型深水港里,早已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率众在此等候。他长相虽不出众,但是气度之中却透着一丝沉稳与干练。
一见王守哲上岸,他立刻率众迎了上去,朝王守哲拱手道:“王贵见过家主。”
他的声音之中透着一丝激动。
没错。
这位年轻人,便是伴随着王守哲一起长大的伴当小厮——王贵。
王守哲成亲后,他就不适合继续留在院子里了。王守哲便索性将他外派,筹建秘密生产基地,并组织投建与生产。
一起长大的伴当身份,加上还是王氏旁系出身,王贵的忠诚度可想而知。哪怕在外办事,也没有人能小瞧于他。
如今,他已是这里的大管事,算是间接替王守哲主持此间大局。
“不必多礼。”
王守哲见到王贵也挺开心的。
他扫了王贵一眼,发现比起前一次相间,王贵的气息明显稳固凝练了许多,显然是在王氏玄元诀一道上有了全新的突破。
他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赞道:“看样子你最近修炼也算努力,竟突破到了炼气境七层。不过还得再接再厉,争取早日修炼到灵台境,也好给你的孩子们多积攒一些未来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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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家主。”
一提到孩子,王贵也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早些年,王贵还想着王梅呢。
可随着王梅实力和地位越来越高,性情也绝非他能驾驭,他倒也渐渐死心了。
最终由王守哲做媒,让王贵娶了映秀卢氏一位拥有修炼资质的旁系女子。
这六七年过去,他们夫妻也生了两个孩子,大的那个已经在族学里上课了,小的那个则还没断奶,他媳妇还在家里照顾着。
“家主,里面请。”
寒暄过后,王贵就迎着王守哲往里面走去。
他低着头,落后王守哲半步,时不时的回答一些王守哲提出的问题。
显然,他这个秘密生产基地的大管事当得颇为用心,逢问必答,业务精通。
虽然王守哲最近一次来这秘密基地,已经是去紫府学宫前,距今已经八九个月了。但是以他的掌控力,这个秘密基地中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都是瞒不过他的耳目的。
穿过甬道走廊,眼前便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片峡谷。
这片峡谷原本就是半天然存在的,经过王氏不断的开凿,开发,平整场地,它的规模已经变得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有工业气象。
两侧的一些山体,也被挖出了不少空腔,用以堆积一些怕水的原材料,以及成品料。甚至,还有不少岩室是用来住人的。
而露天空地上,有多处大型仓储建筑依山而建,里面存放着堆积如山的原材料。
最重要的是,有几座大型的窑炉耸立在峡谷之中。
窑炉烧的是煤。
在这世界上,煤并不值钱,因为除了烧窑和锻造等情况能用到煤之外,煤的作用性并不大。
冬日里,平民们取暖所用都是木炭,世家都会用到上等的无烟木炭。
但实际上若是用煤来集中加热锅炉的水,再将热水通过管道和散热片循环形成暖气,取暖效果会比烧炭炉好得多。
王守哲已命工匠们闲暇时,先打造一套小型锅炉土暖气设备,给自己屋子里先来一套试验试验。
要不然这大冬天的,气候总是潮湿刺骨,不是太舒服。
虽说灵台境修士,体质早就非同凡人,耐寒耐热能力也非凡人可比。但是能让自己舒适一些,为何不舒适一些?
闲话暂且不提。
现在这片秘密基地,几乎是日夜兼程地生产着“洋灰”。几座水泥炉窑,都是长年累月烧着,日夜轮替,并不停歇。
说起来,水泥的生产工艺其实并不复杂。
只需要将石灰石,铁矿渣和粘土碾磨成粉,然后按比例混合,再用煤窑进行高温锻烧,最后再一次碾磨成粉,便是熟料了。
随后,再将熟料和一定比例的石膏粉混合,便形成了普通水泥。
这就是所谓的两磨一煅工艺。
而石灰石,铁矿渣,粘土,煤炭以及石膏粉等原材料价格都极其便宜,仿佛俯仰皆拾。
经过加工后,水泥的市场售价却能达到粮食作物的一半,其中的暴利可想而知。
而且,原材料运到这座加工基地前,石灰石铁矿渣等都已经预先碾成了粉,这边只需要进行锻烧等后续加工工艺。
唯一可惜的就是产量了。
尽管有卢氏,柳氏,公孙氏,王氏一起出力生产,发展到现在,整个水泥体系的年生产总量也仅仅能达到十万吨。
十万吨听起来很多,可这个产量和地球比起来,就真的是太落后了。
王守哲隐约记得,在他穿越前,华夏人均年用水泥量大约在一吨半左右。差距之大,简直云泥之别。
无可奈何。
当前水泥生产工艺各方面都还十分落后,尤其是在原材料的开采和碾磨上,大部分工艺手段都比较原始,暂且采用的还是畜力绞盘齿轮碾磨车。
可即便如此,姻亲联盟在水泥一项上,年总营业额也已经超过了二十万乾金。
而且,所有原材料都是自家产业,辖地出产,平常都是卖不出去的东西,成本极低。
而最近几年,“洋灰”的名气打出去之后,销路也是越来越好,根本是供不应求。
如今,整个姻亲联盟都在谋划着加大生产量,并计划在今明两年内,将水动力绞盘碾磨车运用到实际生产上。
预期十年之内,就要将产量增加五倍,年总营业额突破百万乾金。
撇开洋灰这一项不提。
洋玻璃制品,也是这个生产基地中主打的产品。
大部分玻璃制品,都是那些小型玻璃杯,瓶子,盘子,小缸等制品。总体来讲,工艺实际上要比烧制普通的瓷器简单许多。但是玻璃制品的价格,却比普通瓷器贵了数倍不止。
而玻璃制品的原材料同样十分简单,只是石英砂而已。
打着海外舶来品的旗号,这些“精美”的玻璃制品,已经渐渐在诸多世家中流行了起来,在短短数年的时间里就让王氏和姻亲联盟赚得盆满钵满,比卖水泥更为暴利。
若非王守哲需要不断扩大水泥产能,为以后的外域开发和建城计划做铺垫,他还真想将水泥停掉,专门生产玻璃。
只可惜,他知道技术得一点一滴地去积累。为了未来,水泥的生产和研发是必须要进行下去的。
而这些具体的研发过程,以及生产工艺的研发,王守哲自己也没精力和时间去参与,他能做的,仅仅是一些方向性的指导和启发。
幸好这世界上不乏有聪明,而且愿意刻苦钻营的能人工匠,这才让他的种种设想化为现实。
当然,生产基地和研发基地是分开的。
这里仅仅是生产基地,王氏真正的研发基地,并不在此处。
随后。
王守哲以一副视察的模样,在生产基地中“走马观花了一圈”,并表示会在生产基地中待上几日,指导接下来的工作等等。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生产基地。
在这生产基地深处,有一间隐蔽的密室。
密室不大,内部设施却一应俱全,任何一个人住在此处,十天半个月的不出门也完全不是问题。若是玄武修士,就更不必说了。
此刻。
密室内的罗汉榻上,一位身材高大的老者正盘腿而坐。
看得出来,他年纪已经不小,脸上也有了不少皱纹,沧桑之气尽显,但那通身的气场却依旧如山如岳,带着能安定人心的巍峨气度。
尤其是那双眉眼,更是如幽潭般深邃。
哪怕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袍,也掩盖不了他身份不俗的事实。
王守哲盘腿坐在他的对面,亲自与他沏了一壶茶,满脸歉意:“宙博老祖宗,这半年来委屈你了。”
没错,这位气度不凡的老者,便是陇左王氏的天人老祖——王宙博,宙博老祖。
他已经在这生产基地中,隐居闭关了将近半年之久。
“你安排的非常周详,非但每日里都有三阶灵肉可食,连我修炼所用的丹药都包了。”宙博老祖爽朗一笑,“这让我最近的修为都有了不小的进步,我又有什么可委屈的?就当是闭关了。”
“再者说,宙轩是我堂弟,当初他和他创下的家族被害成那般模样,如今我能有机会为他报仇,正是求之不得。那皇甫氏狡诈如狐,为此做再多准备工作都不嫌多。”
“皇甫氏的确十分小心谨慎。”王守哲喝着灵茶说道,“明明是他们自己与阴煞宗有所牵连,账目上却能做到近乎天衣无缝,最终让支脉背锅,主脉竟然毫发无损。皇甫氏能在长宁卫屹立五百年不倒,果然绝非侥幸。”
“要想捕猎如此狐狸,须得再三算计。好在,多年的布置,也终于要见成果了。”
宙博老祖闻言,心中一动:“守哲你是认为,对方快要忍耐不住了?”
“我们将前马皇甫氏搬倒,又灭杀了阴煞宗那几个暗子,等若是斩断了天人皇甫氏的两条臂膀。”王守哲侃侃而谈地分析道,“而咱们买下前马皇甫氏的所有固定资产,便等于掐住了皇甫牧场的脖子。此外,咱们明里暗里支援北辰老祖冲击天人境,也是对他们不小的威胁。”
“如此种种,早已令皇甫氏怒火中烧,之前不动手,不过是在暗中忍耐,等待时机。而就在昨日,紫府学宫的房佑安师兄等人主持赈灾已经功德圆满,并返回学宫。城守夏侯弘德也搭乘学宫飞辇,去陇左郡郡守府述职。这一来一回,少则十多天,多则一个月。”
“这是皇甫氏动手最好的机会。一旦错过,就再难寻如此良机了。”王守哲镇定自若地说道,“而我亲自来秘密生产基地坐镇数日,正是抛出去的最后一块香喷喷的诱饵。”
“倘若对方不咬钩呢?”宙博老祖问道。
“如此情况下都不咬钩,一旦夏侯城守述职回来,他们起码得有三年不敢动手。毕竟,夏侯城守给我的穿云炮,可不是白给的。”王守哲笑道,“而他们拖得越久,王氏姻亲联盟的实力便会越强。再拖拖,说不定北辰老祖都冲击天人境成功了。他们拖不起啊”
“守哲,你还真是把对方算死了。”宙博老祖感慨不已,“当初宙轩要是有你这等算计,也不至于落到那般下场。”
“唉我这也是没办法,都是被逼出来的。”王守哲也是感慨不已道,“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皇甫氏就像是一条毒蛇,暗中伺伏,不知何时就会跳出来咬你一口,这叫我王氏如此安心度日?与其千方百计防着他们,不如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王守哲也是心生感慨不已,若非肩膀上背负的担子很重,他才不愿意天天琢磨来琢磨去呢。安安心心修炼,陪孩子们玩玩多好?
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任何世界,不是你想安静就安静的。若想真正强大,便只有主动去掌控命运二字。
是夜。
长宁卫皇甫氏主宅。
书房里,镶嵌着灵石的华美宫灯正散发着明亮的白光,将整个房间都映照得亮如白昼。
皇甫锦环坐在宽大的古木书桌前,正在拆阅一封密信。
密信以火漆封住,上面印着可以防止伪造的特殊印鉴,落款处用简略的线条勾勒出了一条鱼的形状,似乎是某种特殊的代号。
皇甫锦环拆信封的时候,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然而,才刚看了没几眼,他的眼神就亮了起来,随后越看越是激动,片刻后,更是激动得将密信往桌上一拍,直接站了起来。
“好好好!天赐良机,真是天赐良机!”
这些日子来,可是把他给憋屈坏了。
暗中来往的阴煞宗高手,以及皇甫支脉全都被人铲平,便是连前马皇甫氏的固定资产都落到了王氏手中。
堂堂天人皇甫氏的名望在长宁卫中一落千丈,曾经合作的势力也纷纷对他们持保守态度,颇有一些敬而远之的味道。就连那些平日里上门上得很勤快的九品小家族,现在也一个个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曾经门庭若市的主宅大门,已经变得门可罗雀。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昭示着,曾经辉煌的天人世家正在逐步走向衰落。
可旁人又哪里能知道,皇甫氏并不是没有反击之力。他只是在等,等一个反击的良机。
如今,这个机会来了。
皇甫锦环迫不及待地跑去见华烨老祖,汇报这个难得的好消息。他辛苦布下的暗桩,终于发挥了作用性。
数日之后。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夜。
落鹰峡下水流湍急,水浪不断地拍击着崖壁,发出了“啪啪啪”的声响。料峭的风自崖顶刮过,被树梢和山岩的缝隙一阻,风声就变得呜呜咽咽,就如鬼哭一般。
而就在这鬼魅的氛围之中,那传说中只有鹰隼能停落的崖壁顶端,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个蒙面人。
为首的那人负手而立。
他虽然蒙着面,可那头标志性的赤发却将他的身份展露无遗,瞎子都认得出来他是天人皇甫氏的华烨老祖。
可见他这一次蒙面,是何等的敷衍?亦或是,他的内心充满了必胜的把握。蒙面,不过是形式一番而已。
“晋宁,晋玉。”华烨老祖俯瞰着峡谷内的生产基地,声音之中透着一丝炽热和轻蔑,“根据情报显示,这座王氏姻亲联盟的秘密生产基地中,常年会有联盟的一位灵台境修士轮番坐镇。如今的坐镇者,乃是东港陈氏的陈君耀。”
君耀老祖乃是东港陈氏的第二老祖,因为还比较年轻,连灵台境中期都没到。放在一般人眼里,这已经是厉害老祖了。
可在天人世家眼里,区区一位灵台初阶,着实算不上人物。
难怪华烨老祖说起时,语调之中会透着一丝轻蔑。
他继续说道:“除此之外,便是王守哲秘密前来坐镇。此乃天赐良机。你们先行控制住王守哲,再拿下一些主要的生产大管事,就能暂且控制住这座生产基地,以最快的速度逼问出洋灰和洋玻璃的生产秘密。”
“是,老祖。”
另外两名蒙面的老者正色回答。
他们的头发都呈花白色,声音也是透着一丝迟暮之年的味道,仿佛比华烨老祖还要苍老。
这两位老者,一位叫皇甫晋宁,一位叫皇甫晋玉,都是天人皇甫氏的晋字辈老祖。
天人世家可不同于八品九品的世家。
一个老牌的七品世家之底蕴,是极为可怕,深不可测的。
这两名晋字辈老祖,和分家出去,在前马镇成立家族的皇甫晋元乃是同一辈。
他们曾经也是天人皇甫氏的栋梁之材,甚至那个皇甫晋宁,曾经还担任过数十年家主之位。
只是如今,他们都已经老了,寿元仅剩下了十几二十年,也没有什么冲击天人境的希望,便早已退居二线,成为了家族长老。
若是正常光景,他们会在家族中颐养天年,直至寿元耗尽。
这便是一个天人世家的正常交替更迭。
毕竟天人境修士寿元将近四百年,正常情况下,天人世家都是两百年左右更迭一次天人老祖。
除了少数嫡脉幸运儿外,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资格成为天人种子,甚至没有机会去冲一冲天人境。
哪怕是像资质更好的皇甫晋元那种,也是无奈走了分家之路,辛苦操劳了一辈子,最终还是没能有机会冲击天人境。
反而是长宁徐氏的北辰老祖,气运极佳,给攒到了冲击天人境的机缘。
“晋宁,晋玉。”华烨老祖仰望着星空,感慨了一句,“我也知道,你们这一生多少是有些委屈了。倘若皇甫氏乃是紫府家族,你们未必没有机会成就天人。”
若是从小当作天人种培养,皇甫晋宁和皇甫晋玉,起码都有三成的概率能进入天人境。
而死去的那位前马皇甫氏开山老祖皇甫晋元,则起码有六七成概率,比起华烨老祖当年也是不遑多让。但是,在滔滔大势下,这又能如何呢?
“可紫府之路,又岂同寻常?如今有一个绝佳机会摆在咱们皇甫氏面前,你们得为子子孙孙们,争取一个机会。”
“老祖,我们明白。”皇甫晋宁与皇甫晋玉神色坚定,眼底都放出了光芒,“为了皇甫氏的未来,我们定当竭尽全力,不辜负老祖重托。”
“去吧”华烨老祖淡淡地挥了挥手,语气从容而自信,“有心算无心,又有本老祖在此坐镇。”
“此事必成。”
话音落下的同时。
“轰!”
落鹰峡下,一股激流撞在了崖壁上,溅起了七八丈高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