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王氏的车队,一辆一辆进入瓮城。
围观与喧哗的声音越来越大,尤其是一些行脚商和远道而来的散修,被眼前这一幕震惊的同时,也会将王氏的威名散播出去。
世家得有威慑力,如此才能令人产生敬畏,不敢随意动歪脑子。一来是减少各种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名头越大,就越容易获取利益。
但是同时,世家在保持威慑力的同时。又得让人摸不清深浅,看不清真正的底细。
简单点来说,就是既要立威,人觉得你王氏非常厉害。同时又要保持神秘,让人不知道你究竟有多厉害。
这其中的奥妙与玄机,是必须好好思量与把握的。
也正是因此,在王守哲的安排下,那颗吞山蟒的头颅,才会被放在第一架马车的车顶。而那颗白额黄金虎虎头,才会“不经意间”,从轿厢中半隐半露。
而水元灵龟驮着大量猎物,不紧不慢地迈进瓮城,将围观者的震撼拔高到了一个极点。
震撼之余,对王氏产生敬畏。连三阶凶兽都能收服,王氏的崛起已成必然。
这叫游街夸功,为不久将来王氏独霸平安镇奠定基础。
什么东西展现,什么东西不展现,如何展现。都是王氏众人商量琢磨后的结果,并非瞎来。
周围众人情不自禁地夸赞着王氏的同时,也都纷纷将话题落到了王守哲身上,都说他是青年族长,年轻有为,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哥哥!”
王珞淼挣脱了母亲的手,飞扑了过来,兴奋地小脸蛋都红润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骄傲和对兄长的崇拜。
那些挡路的行脚商,散修,商家代表,以及镇关士卒们,纷纷主动避让开一条通道。
那可是王氏小嫡女——王珞淼,族长王守哲的同父异母的亲妹妹,身份金贵得很。
她迈着还没长开的短腿,飞扑了起来。
蓦地,王守哲手臂舒展一揽,将她抱上了马,带着她一齐骑行出内瓮城,笑着问道:“你这小东西,才月余不见,怎么又变可爱了?”
“哥哥,你的嘴变甜了。”王珞淼开心地嘻嘻说道,“不枉我与若蓝嫂嫂写信,好好地表扬了你一番。”
“呃……你竟然还和若蓝小姐写信?”王守哲哭笑不得道,“就你那鬼画符般的字,能拿得出手吗?这岂非一下子暴露了,我王氏缺乏文化底蕴了么?”
“王守哲,你你你,你欺人太甚,我和你拼了。”王珞淼气得张牙舞爪起来,“亏我还帮你哄嫂嫂开心来着,你这个榆木疙瘩不开窍的脑袋。哼哼哼,本来还想给你看看嫂嫂的回信,现在哼,求我也不给你看。”
“我本来就不想看你们女孩子之间的私密话。”
“你你你,下次我和若蓝姐姐写信,就说你是大坏蛋大坏蛋。”
“随便,我要娶不到老婆,就拿你这嫡女去换亲。”
紧追而上的公孙蕙听得这一幕,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欣慰。
这守哲和珞淼,每次见面都得来上这一套,而且偏生守哲还挺乐此不彼的。
而珞淼,也是每次都被气得半死后,回头又扑去哥哥怀里了。
守哲和珞淼的感情是真的挺好。
随后,王守哲下马,感谢了公孙蕙,柳若蕾和柳远睿。这才又跟随着车队,一齐浩浩荡荡地往王氏主宅而去。
后面很多人都跟着看热闹,而且还越聚越多。
先前还热闹非凡的宙轩关瓮城,眨眼之间就人去楼空,仅剩下了刘赵两氏之人,以及一些因肩负镇守之责而无法离开的士卒外,显得空荡荡一片。
平安镇镇守使雷阳秋看得这一幕,看着越下越大的雪,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这平安镇,彻底变天了啊。”
刘赵两氏诸位年轻人们,脸色一下子彻底垮了。不少内心脆弱,扛不住压力的,直接瘫软在地哭泣了起来。
王氏的车队,慢悠悠地走着。
原本不出一个半时辰的路程,硬生生地被走了两个半时辰。
队伍之后,足足跟随着不下于三四千人,居高临下看去,那真是乌泱泱的一大片人。
王氏主宅早就已经得知了消息,留守的族人,家丁,侍女们,都已经迎在了门外。因为怕人手不够,还特地从旁系那边召集了许多人过来搬运。
“守哲。”王守信过来,他兴奋地满面潮红。
王氏没落了五十年,而他王守信活了四十三岁,从未见过王氏如此风光过。
当即,他小心地谏言道:“一些强盛的世家在秋冬猎归来后,若是大丰收引起围观的话。会拿出一小部分猎物,普通的那种就行。然后现场熬煮肉食,分给那些一年到头吃不上肉的穷苦民众。”
“同时,一些强盛的世家也会拿出半头一头的凶兽,以较低价格出售给本地不入流家族,以凝聚人心,提升威信,这种传统叫做‘庆余宴’。”
当然,在王守信活着的四十三岁年纪里,王氏没有那力量,也没有地位举办过“庆余宴”。
每次秋冬猎,王氏多半都悄悄地去,灰溜溜地回 倒是宙轩老祖在世时,碰到收获较好的时候,会举办庆余宴。
此言一出。
几个年纪较大的族人,都是眼神中露出了强烈的期盼之色。王氏落魄了五十年,如今好不容易翻了身,他们也想提升一下家族荣誉感,以及增加对辖地的威信力。
“行。”王守哲琢磨了一下说,“我记得还剩下五六头普通的蛮牛和野生大猪猡,就各拿出一头,其余都腌制后冷藏起来。此外,家族库房内一些库存养殖肉类,也都拿出来举办庆余宴,顺便腾空一下库房。”
“对了,再搭建几个粥棚,顺便施一次粥,人多肉少怕是不够吃。”
“至于低价售卖凶兽肉,就拿那头一阶高的青蹄蛮牛吧。那头足足有三千斤,够用了。注意警告那些不入流的家族,若是胆敢将低价灵肉卖给行脚商,便别怪我王氏不留情面。”
家族的食物库房并不小,但是此次收获太过惊人了,以至于冰窖库房怕是不够用了。
而且仅凭王氏这些人,估计敞开了吃,都能吃好两年。
“好。”王守信兴奋不已,率众依约而办。
当民众们和当地一些不入流的玄武家族,发现王氏准备举办庆余宴,并且拿出来的食材众多,非常惊人时,顿时沸腾了起来。
这数十年来,刘赵两氏倒是轮番举办过庆余宴。但是规模非常小,怕是连王氏这一次的庆余宴之一成都不到,就是赚个吆喝,表明他们才是平安镇的“顶级世家”。
举办庆余宴,自然不需要王守哲这个族长出面。由几个兄长,以及家中女眷,弟弟妹妹们去操持就好了。
此时的王守哲,与柳若蕾柳远睿一起回了主宅,第一时间就去拜访了志胜老祖。
与之同行的,当然还有珑烟老祖和宵翰老祖。
这是应有的礼仪,人家志胜老祖可是接信后,毫不犹豫前来帮忙镇守王氏主宅的。
这份人情可不小。
双方一番寒暄,客套,最终志胜老祖功成身退告辞。
很自然的,王守哲也不会让志胜老祖白做事。随后便会有一车灵肉和灵米,直接送到山阴柳氏的府上。
等处理好诸项事宜后。
王守哲这才彻底安顿,放松了下来,仿佛一下子卸下了所有的担子。
随后,他美美地泡了个澡,嘱咐王贵谁都不见,什么事情都不想,就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
这段时间为了对付刘赵两氏,着实太累了,最重要的是心累,容不下半点错误。
但是现在,真的是放松了。
王氏的庆余宴,举办得十分热闹,仿佛已经成为了整个平安镇最热闹的庆典。
几乎所有人津津乐道的,话题提及的,都是平安王氏。
而平安镇另外两个世家,平安刘氏与平安赵氏,似乎已经被遗忘到了角落里,无人再提及。
仿佛,偌大的平安镇仅有一个玄武世家——平安王氏。
此时。
一辆有大乾官府的马车,很是低调地停靠在了王氏主宅门口。
从马车上率先下来的,是一位身穿镇守使官服,气势不凡的中年男子,此人当然是镇守使雷阳秋了。
随后,又有两位七八十的老者,颤颤巍巍地从马车中走出。
王氏门口的广场上,依旧人声鼎沸。有排队喝粥吃肉的,也有当地不入流的玄武家族,拿着攒了许久的乾金,来购买低价灵肉。
如此机会,正常人都不会错过。
不过王氏办事向来清清楚楚,谁家有多少口人,买过多少了,都是有配额的。
而享用庆余宴的喝粥吃肉的辖地民众,也得有当地户籍证明并登记,不至于让你吃了一次又一次。
谁敢胡来的话,王氏的手段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但即便如此严格,三天三夜后依旧排队者众多。
“啧啧,王氏果然有大兴气象。”镇守使雷阳秋笑着赞誉了一声,随后对正在分肉的王珞秋说,“珞秋小妹妹,还记得我吧?”
王珞秋抬头瞅了他一眼,继续给人登记造册,手脚麻溜地分肉分粥,漫不经心的说道:“记得,就是被我四哥哥骂哭的那位,好像姓雷什么的……”
雷阳秋脸色一囧,顿时心累不已,我什么时候被骂哭过?
只是也不好和小女孩计较,当即干笑了两声说:“这个,往事不堪再提。对了,你四哥哥在吗?我想见他一面,珞秋姑娘去帮忙通传吧。”
“你没见我忙着呢?”王珞秋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后,招手对一个小厮说,“俊彦,去找王贵通传一下四哥哥,有个叫雷什么的找他。对了,就是那个镇守使。”
“是,六小姐。”欧阳俊彦缩了缩脖子,急忙跑去办事了。
他心中直感慨,跟着六小姐办事就是有牌面,连堂堂镇守使都得候着。
很快!
王氏前堂正厅内。
王守哲与雷阳秋面对面坐着喝茶,时不时地闲聊上几句。
雷阳秋则是不断发出爽朗的笑声,并且附和一下王守哲的观点,仿佛是下属面对着领导一般。
至于那两位七老八十的老头,则是低着头,双手并拢下垂,战战兢兢地站着,仿佛在等待命运的抉择。
这两位老者,自然是刘赵两氏的族老。
茶过三巡后。
雷阳秋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守哲老弟,愚兄身为平安镇守使,有些事情呢便是不想管也不行,毕竟上面那么多眼睛盯着我呢。我就是想问一句,守哲老弟打算如何处置刘赵两氏残族?”
“处置?”王守哲优哉游哉地喝着茶说,“雷镇守使说笑了,我王氏乃是奉公守法的传统世家,可没有权力处置不处置其它世家。”
雷阳秋知道王守哲不好惹,已有了些心理准备,当即说道:“老弟,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你们王氏与刘赵两氏在外域的事情,傻子都知道了大概,但是既成事实,也不会有人去追究了。”
“不过呢,有些明面上的事情呢,还得处理妥当啊,免得上峰怪罪下来,我可吃不消。”
“雷镇守使莫要说胡话,什么外域内域的破事?”王守哲喝着茶,淡然地瞟了一眼那两位老者,掷地有声道,“我再说一遍,我们王氏乃奉公守法的世家,向来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那两位老者当即一颤,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雷阳秋心中暗自嘀咕,的确也是的。以你王守哲的本事,估计能在守法的情况下,把人全灭了。当然不用冒险去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了。
雷阳秋对王守哲的油盐不进,也是有些苦笑不已:“不如这样,我来出个解决方案,守哲老弟且先听听。”
王守哲不置可否。
“情况是这样。类似于你们三族之间发生的事情呢,咱们大乾国,甚至是陇左郡或长宁卫都并非是无先例可循。通常的传统做法便是,若是一方在世家争斗中最终弃权出局,远遁它地,另外一方世家便不好再追击了。”雷阳秋斟酌着说道。
“如今刘赵两氏也就剩下一些老弱妇孺,以及未成年的男丁。我看不如这样,根据一些先例,他们名下所有产业,由王氏以五折价格回收。然后刘赵两氏所有残存者,拿着这笔钱远遁它郡,购买些田地维持生活。并发誓绝不会回陇左郡一步。”
说完,雷阳秋小心地观察着王守哲的表情。
岂料,王守哲压根就不作声,继续喝着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雷阳秋颇为无奈,但是他身为镇守使,职责所在,不得不参与进这件破事之中。
当即继续劝说:“王族长你看啊,左右不过是一些老弱妇孺,远走它郡后,哪怕能在当地立足,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不入流家族。这辈子再想踏回九品世家,绝对没有可能。”
“百多年后,这个家族怕是无人再记得王氏!”
“而王族长您要对老弱妇孺赶尽杀绝的话,传出去你族名声就不好了。”
“呵呵”王守哲笑眯眯地说道,“雷镇守使话里话外,总是将我当作坏人啊,此言不可取啊。虽然我很舍不得老邻居,但是刘赵两氏要想搬迁,可以随时就走嘛,没有人拦着。”
这王守哲真难说话,雷阳秋心累不已。
若非他镇守平安,又曾受过刘赵两氏不少好处,这时候真不想出来淌这浑水。
眼下这局势,没有你王守哲的同意,他们敢随便将族产卖掉后跑路吗?
这一大家族老老少少人还不少,就不怕跑着跑着,碰到“劫道的山贼水匪”,最后尸骨无存了?
“三折。我替他们做个决定,毕竟是他们错在先,就以三折变卖资产给你们王氏。”雷阳秋说道,“王族长给个痛快话,行就行,不行我立马走人,不再掺和你们的破事。以后,哪怕上峰怪罪下来,我也懒得插手。”
王守哲略作踌躇后,觉得已经压制的差不多了,这才淡淡道:“既然有雷镇守使说项,我自当给你一个面子。”
雷阳秋松一口气,真是感谢你的面子啊。不待他说话,王守哲又说道:“但是,我也有两个条件。”
“守哲老弟说说看,我尽量斡旋。”雷阳秋面色郑重。
“第一,他们迁徙什么郡,得由我王氏说了算,我会随时关注那边的情况。”王守哲说道。
雷阳秋毫不犹豫地答应,“这个没问题,只是王族长尽量给条活路,别让他们去活不下去的郡。”
“那就刘氏岭北郡,赵氏漠南郡吧,也就几千里上万里距离。”王守哲随意指派了一个地方后,说道,“第二,十二岁至六十岁的男子青壮暂时得留下。在我王氏服苦役五年,算是替他们先辈赎罪。”
雷阳秋脸色一苦,暗道这王守哲还真狠啊。
没有了那些青壮,刘氏赵氏在那么远的陌生郡,立足怕是会额外艰难吧?估计会被当地家族,处处针对和欺辱。
而那些青壮服苦役五年后,心头哪里还能再剩下几分锐气?如何再有争雄之心?
完了!
刘赵两氏基本是彻底完蛋了,未来至多就是一个普通玄武家族,别说过一百年了,便是过个七八十年,都没人能再记得王氏,再记得平安镇了。
两位七老八十的族老,也是脸色难堪到了极致。
王守哲这个计策,是绝掉了他们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性。他是准备让刘赵两氏,永不超生啊。
但是不答应的话,估计刘赵两氏,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平安镇。
“罢了罢了,刘赵两氏能有一线生机,已经应该感谢王族长了。”雷阳秋盖棺定论道,“一切按照王族长的想法办。”
他雷阳秋也算是对得起死去的刘知德和赵伯钧了。总不能再为了他们两个死掉的老祖,把前途无量的王守哲得罪了吧?
“是,雷大人。”两位族老虽然满肚子凄凉,可此时也轮不到他们作主自己命运。同时,他们也对王守哲行礼道,“多谢王族长留条活路。”
“如此,我就不留雷镇守使用膳了。”王守哲端茶,送客。
雷阳秋便领着两位残存族老,笑着拱手:“叨唠王族长了,告辞,告辞。”
等他们走到正厅门口后,王守哲又有一句话传来:“雷镇守使,临走之前,莫要忘记收掉他们的九品世家印鉴。有些家族乃是沐猴而冠,给了机会也上不得台面的。”
雷阳秋一怔,急忙拱手:“是极,是极,一切都听族王族长的。”
等雷阳秋坐上马车,看着平安王氏的门楣渐行渐远时,不由深深地感慨了一句。
“今日之后,王氏于平安镇一手遮天之局已定。”
雷阳秋不知道的是,等他们走后。
王守哲漫不经心地拿出了系统小本本,正儿八经地在声望一栏中进行了改动。
家族威望:乡望(100)只手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