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曦被抓走了,包括他的文章,漫画,全都作为罪证,交到了开封府……一个小孩子,能惹出多大的事情,上报府衙已经够过分了,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人瞠目结舌,开封府在权衡案卷之后,认为煽动舆论,有图谋不轨之嫌,有鉴于陛下北征,这一类的案子,更是不能等闲视之。
开封衙门太小了,处理不了通了天的大案,就这样,叶曦又被送去了刑部天牢。
小家伙的心砰砰跳,传说中的天牢啊,九死一生的人间地狱,小爷我十岁就进来了!叶曦仔细想了想,他爹十岁还跟着奶奶赖以为生,四处投奔亲戚呢!娘亲十岁的时候,貌似刚刚对老爹有了好感。
商王啊,太子啊,十岁的时候,也就是比别人聪慧一些而已,我可不一样,小爷十岁进了天牢啊!就问你们服不服?
叶曦觉得自己有了一样可以夸耀的成就了,小东西相当兴奋……天生聪慧,又善于演戏的小家伙却装成一副惶恐的模样。
“你,你们怎么把我抓到这里?我,我背后可有人!”他大叫着。
押解的小吏不屑大笑,“小崽子,不用你说,我们也清楚,没有人撑腰,你敢写犯了天条的东西?要我说,那些东西也未必是你写的,对吧?”
他跟叶曦几乎脸对着脸,一股难闻的口臭让叶曦差点晕过去。
小家伙惶恐地瞪大眼睛,屏住呼吸,拼命摇头。
小吏抬起头,叶曦终于死里逃生,不停喘气。
“小子,你就先在这里待着吧,等一会儿就有人来问你了!”
小吏转身离去,他屁颠屁颠,向着宝钞司跑去,这是卢多逊的衙门,也是目前大周发行货币,筹措军需的中心。
“启禀大人,我们已经找到了那个写文章的小荣生了,他,他是个十岁的孩童!”
“什么?”
卢多逊气得笑了起来,“十岁?还尿不尿床?他居然能写出那样的文章,你当本官是蠢材吗?”
小吏慌忙道:“大人,卑职以为,必定有人在背后怂恿。”
“废话!”
卢多逊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当然知道有人怂恿,问题是谁干的,要怎么查出来!
“你前面带路,立刻去天牢。”
再说叶曦,小吏走后,狱卒推着他,塞进了一座牢房。他刚进门,一股浓重的腐烂气味直冲鼻孔。
监牢地上黑黑的一层,仅有的一点稻草已经腐烂,上面爬满了奇奇怪怪的虫子,似乎比寻常的都要大一圈不止。
还有几个黑乎乎的骷髅,正蹲在角落里,抱着稻草,用眼窝里的两团鬼火,注视着他……叶曦头皮炸裂,三魂七魄顺着头顶跑出去。
他敢说,这几个人想的多半是怎么把他给吞下去。
白白净净的小叶曦,在他们的眼睛里,就是一块唐僧肉。天牢蹲久了,哪里还有人,分明就是一群恶鬼!
不能跟他们关在一起,片刻也不行!
叶曦眼珠转了转,他突然冲着狱卒冷笑。
“小爷犯了天大的案子,想必你们也清楚。我是死是活不重要,不过是蝼蚁而已,可我提醒你们,大家都是蝼蚁,蝼蚁就不要为难蝼蚁!”
小家伙口气够大的,有个年轻的狱卒想要扇叶曦个嘴巴,可是那个年老的沉吟一下,立刻拦住。
他冲着叶曦笑了笑,“小公子年少有为,是好汉子,我们公事公办,只有得罪了,我想小公子不会怪罪的。”
“好一个公事公办,还是那句话,我不会为难你们,可我背后的那些人,就未必会如何了。你们把我扔到这间牢房,我也犯不着为你们说话!”
“好大的口气,也不怕把牛吹破了!”
年轻的狱卒还是不以为然,可年老的却把他拉到了一边,“兄弟,他可不是杀人放火关进来的,是因为写了文章,得罪了上面。”
“写文章有什么了不起?”
“哎呦,你怎么这么傻啊!文人向来同气连枝,彼此勾着,就算他十恶不赦,该砍头掉脑袋。可咱们刻薄对待,他的师兄弟,亲朋好友,不敢报复别人,迁怒道你我头上,咱们就死定了。我跟你说,咱们这行,踢到了一次铁板,那就前功尽弃了。”
年轻的狱卒终于害怕了,他变颜变色道:“老哥,你有经验,该怎么办,都听你的。”
老狱卒想了想,立刻换了一副笑脸,走到了叶曦面前,“小少爷,瞧我这记性,前些时候,刚刚处置了一个侍郎。他住的牢房空了下来,被褥都洗干净了,还算体面,小少爷要是不嫌弃,就请这边来。”
叶曦跟着狱卒,连着过了几个牢房,绕过一个回廊,到了最里面。
迎面一排房舍,干净整洁,还有阳光照射,雪白的床单被褥,还有一张八仙桌,地上更是没有半点杂物。
还真不错!
叶曦笑了,他坐下之后,把鞋脱了,从鞋跟里掏出三张纸币,笑着塞给了狱卒。
“老哥够意思,拿去买点酒喝吧!”
老狱卒从牢房出来,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半天,一共三百两!
“瞧见没有,这小子是真有钱啊!”
老狱卒抽出一张,给了年轻狱卒,然后又抽出一张,“老弟,你听着,这小子关一天,咱们就好酒好肉招呼着,能拿出三百两,可是不简单!”
年轻狱卒欣然同意,他拿着钱,去外面转了一圈。
叶曦的桌上就多了一只烧鸡,还有几个小菜。
“小少爷,看你年纪小,没敢买烧酒,这是葡萄酿,凑合着喝吧!”
狱卒乖乖离去,叶曦还真饿了,焦黄色的烤鸡流着油脂,叶曦口水都流出来了,他伸手扯下一个鸡大腿,三口两口就给吃了,然后又扯下第二个。
有了两个鸡腿打底儿,他一边吃肉,一边喝葡萄酿,相比起老爹珍藏的陈年老酒,酸酸甜甜的葡萄酿,更适合小家伙的胃口。
不一会儿,一只鸡就只剩下骨头架子……他舒舒服服打个饱嗝,想要睡觉……就在这时候,脚步声响起,卢多逊来了!
这位卢大人走进天牢的深处,发现叶曦被安顿到了后面的牢房,就怒火中烧。他毫不犹豫挥起巴掌,给狱卒左右开弓,抽了一顿嘴巴,打得脸肿起来老高。
“混账,一个臣贼子,你们敢包庇他,简直不想活了!”
小吏也来了劲儿,飞起两脚,把狱卒踢在地上。
“狗胆包天的东西,包庇钦犯,你们死定了!”他紧跟着卢多逊,到了牢房外面,往里面一看,还有烧鸡,还有酒,小吏都跳了起来。
“卢大人,瞧见没有,这帮狱卒,简直太猖狂了,一定是有人撑腰,要严查!”
卢多逊脸色阴沉,他正想要抓条大鱼呢!
“开门!”
狱卒忍着剧痛,把门打开,卢多逊带着小吏,一起走了进来。
这时候叶曦才伸了个懒腰,扭头瞧见了卢多逊,他嘻嘻一笑,“原来是你啊,来得挺快的!”
卢多逊就是一愣,那个小吏哇哇大叫,“小兔崽子,你敢对大人不敬,我给你长点规矩!”他冲上来,揪住叶曦的衣襟,就要给他几个嘴巴子。
叶曦冷笑,“狗东西,回头看看,你们大人敢不敢这么对我?”
小吏下意识回头,正好一个大巴掌抽了过来,卢多逊一下子把他打出一溜滚儿,脑门正好撞在了桌腿上,都流血了。
那两个狱卒忍不住笑出声了。
这才是报应!
让你打我们,踢到铁板了吧?
此刻的卢多逊,脑袋都懵了,他才顾不得其他!
“你,你不是冠军侯的大公子吗?”
叶曦坐起来,晃着两条腿,笑嘻嘻道:“难得卢尚书还记得我,上一次见面,还是给太子哥哥讲课的时候,卢先生,要不要在这里给我上课啊?”
卢多逊嘴角咧了咧,他突然想抽自己个嘴巴!
他费尽心思,避免跟叶华冲突,可万万想不到,躲来躲去,他居然把叶华的大儿子给抓进了天牢!
这已经不是冲突的问题了,简直是撕破脸皮了!
卢多逊迟疑一下,立刻道:“误会,误会啊!贤侄,我送你回家,在哪里不能玩,非要到天牢来玩!”
说着,卢多逊伸手去拉叶曦。
叶曦才不上当呢,他急忙转身躲开,正色道:”卢尚书,我听说你要抓要犯是吧?”
“是,只不过贤侄怎么会是犯人呢,一定是下面人弄错了。”
那个小吏刚刚爬起来,卢多逊又给了他一tsxsw脚,踢了个马趴,门牙掉了一颗,卢多逊瞪圆了眼睛,指着他道:“就是这个无耻的小人,回头我一定严惩不贷!贤侄,快走吧,监牢可不是久待之地!”
叶曦的小脑袋晃得和拨浪鼓似的,亏你卢多逊还做过尚书,难道就不知道一句话,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
小爷进来了,就不会轻易出去!
“卢尚书,我用工人之友为笔名,发表了一些漫画,然后呢,又以小荣生为笔名,写了给工人放假的文章,最近我还用七月为笔名,写了给工人增加工钱的文章,可惜没来得及发表!”
叶曦道:“总而言之,事情是我干的,卢大人若是不能说清楚,我是不会出去的!”
卢多逊的脸色骤变!
很多事情就这样,不上称,没有三两三,上了称,千斤万斤都挡不住。没有叶曦的话,他只说是误会,把人请出去,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当下叶曦承认了,这就不得不查……他一个小孩子能干什么?肯定会牵连到叶华,牵连到其他人!
这是逼着我跟叶华翻脸啊!
卢多逊咬了咬牙!
“贤侄,你真的不愿意出去?”
“除非还我清白!”
卢多逊气得笑了,“贤侄,你写的那些文章,可不清白!”
叶曦翻了个白眼,直接躺在了床上,“清不清白,自有公论!”
说完,小家伙扭头,脸对着墙居然就睡了。
卢多逊无可奈何,只能先出来,当他刚到牢门的时候,太子的车驾远远就赶来了……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