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卿,你确定让赵匡义过来?”柴荣迟疑道。
叶华点头,“他也是绣衣使者,理当为君分忧!”
“哈哈哈!”柴荣瞬间笑了,他从龙椅上起来,走到了叶华的身边,跟他并肩而立,笑道:“你觉得我会相信韩德让的卷宗吗?”
这个问题很好答,叶华只能拍马屁道:“圣心烛照,洞察万里,自然没有人能欺骗皇上。”
柴荣摇头,“叶卿,你这话就错了,所谓不痴不聋不做当家翁,天下这么大,事情这么多,朕岂能每一样都清楚?相反,要弄清楚所有的事情,朕早就累死了。”柴荣一头,抓起桌上的卷宗,对着叶华道:“朕要拿世家开刀,就要有充足的罪证,韩德让正好就给朕找了罪证,朕按照他弄出来的卷宗办了案子。有朝一日,有什么差错,也是他的,和朕,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个人造孽个人担!”
柴荣笑眯眯地,他拍了拍叶华的肩头,“这种活儿朕不会让你做,也不会让你的徒弟做,而且赵匡义还是赵匡的弟弟,朕就更舍不得让赵家卷进去了。朕要留着赵匡义,让他替朕收拾残局!”
叶华从行宫直接来了,他直接告诉下面,假如赵普再来,就告诉他侯爷身体不舒服,不愿意见客。
不只是赵普,其他人也一起挡驾,谁也不见。
叶华算是放下心来,柴荣比谁都清楚,韩德让就是他的一只马桶,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所谓新箍的马桶香三天,等这个马桶臭了,满了,就扔掉再换一个更好的所谓帝王之术,大体如此。
或许有人会觉得韩德让挺可怜的,但是别忘了,人家正权势滔天,生杀予夺,为所欲为这样的日子哪怕只有短短的几天,也会有无数人愿意用一生去换!
信不信,如果确定能进司礼监,能当上皇帝的贴身太监,保证有人排着队自宫,拦都拦不住。
而且韩德让也不一定就会很快倒台,只要他把柴荣伺候好了,让皇帝觉得他还有价值,他就能屹立不摇。
陛下要保护赵二,是出于好心。
可温室里养出来的花草,到底不如野地里的泼辣。
叶华觉得要提醒自己的徒弟,尽快到皇帝身边,在绣衣使者里面,要有足够的力量,可以随时取代韩德让!
到了那时候,赵二会不会成为新的马桶呢?
叶华有点纠结,不过暂时还是要写信送去幽州剩下的日子,他就真的没什么事情了,后花园种了不少的树木,天气寒冷,树叶凋零,光秃秃的很难看。
不过偶尔树上也会开花结果比如开出一朵黑白团子花!
滚滚是越来越淘气了,那么胖的身体,坐在指头粗细的树枝上,还不停地摇晃,得意洋洋。咔嚓,下一秒,团子就从树上摔下来,叶华都吓得闭上眼睛,暗骂道:“难怪这玩意是国宝,敢情都是自己摔死的!”
蠢成这个样子,也是没谁了。
谁知道滚滚啥事没有,打了个滚儿,起来就冲着小树发了脾气,敢摔我,看本国宝不打死你!
小团子张牙舞爪,围着小树,上演活生生的功夫熊猫不得不说,这玩意真是自带神奇的治愈效果。
看着它折腾,什么烦恼都没了,飘飘然,连五姓七宗的事情都给扔到脑后了。
叶华在符家又住了两天,这一次来找他的是唐牛!
“侯爷,负责保护陛下安全的兄弟送来了消息,说有人要闯行宫!”
此刻大军还没有正式归京城,叶华还是手握着天子剑的三军都部署,保护天子安全,是他的分内之事。
叶华没法闭门不出了,他急匆匆换上戎装,向行宫赶去,一路上唐牛把情况向叶华介绍了原来根据密报,有一些言官凑在了一起,公推侍御史裴禹代表邺城的官吏,向陛下谏言!
该来的还是会来!
叶华早就料到了,步步紧逼,世家大族不会没有动作,他们在官场上的代言人,一定会出手的。
叶华甚至猜测,会有百官一起逼宫,到时候跟皇帝辩论一场,那才热闹呢!
没想到只是派出了一个人,让叶华很是失望,区区裴禹,他算是什么人物,以前根本没有听说过,不值一提!
世家大族真是败落了,人才凋零,拿不出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若真是如此,眼下布的这么大的局,挖德这么深的坑,结果只抓了只野兔,那可是要郁闷死的。
“侯爷,我可听说了,这个裴禹是个人物,尤其是他的祖父,更是了不起!”
反正赶路无聊,叶华就让唐牛说说,这个裴禹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结果听他一讲,叶华还真是吓了一跳。
所谓五姓七宗,并没有裴家,但是却不代表着裴家的门槛比那五家低!
裴家自从秦汉以来,就人才辈出,名臣无数,尤其是到了唐朝,裴家更是接连出现宰相,比如裴矩、裴度、裴炎等等,都是名动一时的重臣。
而且裴家跟五姓七宗还不一样,他们不如人家显赫,就积极参与科举,族内出现了不少进士,不论数量还是质量,都不比五姓七宗差。
纵观整个李唐王朝,裴家几乎能与五姓七宗并称,都是超级豪门。裴家最后一代名臣叫做裴枢,他官至尚左仆射,常以清流自居。
后来朱温篡夺唐朝,建立大梁。
以裴枢为首的一干大臣,成了他的绊脚石。
朱温绝对是个下得去手的狠茬子,就在滑州白马驿,黄河岸边,他斩杀了三十多位大臣,把这些人的尸体都扔进了黄河!
你们不是自诩清流吗,就让你们死在浊流里,看你们还怎么做清流!
这件事情,史称白马之变。
从此之后,世家大族的精英高官,几乎被一扫而光,豪门一落千丈,变得和普通士人差不了太多。
整个五代,虽然还有世家子弟入仕为官,却再也没法恢复昔日的煊赫。
裴禹是裴枢的亲孙子,提起祖辈的遭遇,他是忧闷愤恨,几乎到了抓狂的地步。裴禹入仕十年,一直都在积极奔走,试图重振世家雄风。
前些年,沙陀人当国,根本没有兴趣,
等大周建立,裴禹等到了机会,尤其是孔夫子的传承断绝,士林急需新的领袖,裴禹更是欣喜若狂,适时扛起世家的大旗,一时间成为士林仰望的清流代表,颇受尊重。
听完了唐牛的介绍,叶华也收起了轻视之心。
看起来这个裴禹绝非等闲,不可小觑啊!
唐牛还告诉叶华,当初就是裴禹出手,去抓的符昭愿。
叶华更加警惕起来,他们到了行宫外面,叶华刚刚下了马车,就见远处来了一辆牛车,在牛车上,放着一口薄皮棺材,连漆都没刷,还是白色的。
在牛车前面,走着一位官员,他身上穿着绯红的官袍,顶着乌纱,配银鱼袋,步伐极快,向着行宫门口走来。
越来越近,看得更加清楚,此人不到四十岁的样子,身材很高,很瘦,但是目光炯炯,神采十足!
他到了行宫门口,停住脚步。
见叶华等在这里,深吸口气,施礼道:“下官拜见冠军侯!”
叶华微微一笑,“裴御史,你拉着一口棺材过来,是给谁准备的?”
“自然是给我自己预备的!”裴禹沉着脸道:“下官今日前来谏言,就没打算活着去,倘若天子降罪,杀了我,就把我装进这口棺材里埋了!”
叶华恍然大悟状,“原来是抬棺死谏只是这口棺材也太简陋了吧!”
裴禹坦然道:“太史公有云: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了天下正道而死,就算是一领苇席,也足以光耀千古!”
这话当真是掷地有声,只是不知道这个裴禹,是否能表里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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