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念和尚是圣地雷音寺当代的领头人物,号称更是禅子转世,生而金刚,天生便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在众人看来,就算这次会有些许变故,也不应该是九念。
听见打败九念的是一名女子,沈墨凰来了点兴趣,好奇道:“来自哪”
元三剑摇了摇头,小声道:“不知道,不过沈师叔放心,我已经派小球儿出去打探消息了,马上就能打探清楚!”
“你...派小球儿一个人出去打听消息?”沈墨凰微微挑眉。
元三剑先是一楞,随后敏锐感知到了什么,咽了口唾沫,讪讪笑道:“分工,分工,我跟小球儿分工明确。”
沈墨凰平静道:“小球儿天资极佳,剑道修为万中无一,若是你再这么惫懒下去,日后她的剑道修为就会远超于你,说不定最终你们两人也只会渐行渐远。”
听见这话,元三剑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去找小球儿!”
片刻后,元三剑不知道为啥整个人直接撒腿冲了出去。
李亦寒无奈道:“沈师姐,元三剑被你吓倒了,他还是个孩子。”
沈墨凰漠然道:“他们两人日后都算是剑阁极好的苗子,但在这城中性子惫懒,自然需要从小督促,另外我并没有骗他。”
说到这里,她扫视了一眼一直安静站在角落里面的树前,好奇道:“天生剑胎?”
树前从未遇见过气势如此凌厉的女子,纯澈的目光有些紧张。
陆沉开口道:“剑阁一名前辈的嫡传,这一次刚好一起带回剑阁。”
沈墨凰恍然大悟,随后将话题转移到重点上,说道:“当今天下除了七大圣地传人,还有人能够让九念和尚在沈魔台一战上退让,真是古怪。”
当年在新沙镇,她便曾经跟九念和尚撞上过一面,对其境界实力都有过大概了解。
“曾经年少远游时,某国有位开国皇帝与我说过一句话,境界越高,眼界就会看的更加宽阔。”
陆沉喝了杯茶,想到了一个可能,于是平静道:“但对修行界中的人来说,境界越高,看到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少,到最后就只有寥寥一个圆圈,所有能被称之意外的东西其实都是情理之中。”
“生活就是一个圆圈?“
韩少宾挠了挠头道:“好像佛家的禅机。”
就在这时候,院外大宅有门响起,一个小沙弥弯腰行礼道:“陆沉施主,我家九念师兄请您去院内一坐,顺便见位老熟人。”
陆沉没有意外,说道:“我出去看看。”
一阵清风拂过,陆沉就出现在了数百米来的一座宅子,视线所及,院内有一座大钟悬吊在半空。
不远处坐着两人,中间放着一盘棋。
本被夺取参赛资格的九念和尚此刻脸色却异常的平静,坐在棋盘右侧,神情专注的望着棋盘。
而陆沉的视线则是放在九念和尚对面坐的那红衣女子,此刻她已经摘下了脸上的黑布,流露出了一张冷艳而漠然的面庞。
这个人他并不陌生。
寒云宗新任宗主。
陆苗。
果不其然。
“这场仗怎么回事?“陆沉问道。
若是其他的东西就算了,但是事关蛮荒魔族,陆沉还是有些不允许出现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
陆苗随意的坐在一张椅子上,望着棋盘,手撑着下巴,道:“他是个好人,所以我赢了。”
九念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无奈道:“陆苗施主境界强悍,手段也霸道,虽然我能抗住,但是也同样没有办法取胜,而陆苗施主却说只要不死,她就会一直打下去,所以我就主动认输了。”
九念和尚憨厚笑了笑道:“不过陆苗施主的实力是我生平所见最为奇特,而我真的不太会打架,所以有她上场我很放心。”
听见这话,陆沉却微微挑了挑眉。
虽然佛家金刚境金刚不坏是修行界中的普识,而九念和尚不太会打架也是人尽皆知。
但若是真当九念和尚杀伤力不行,那估计才是脑子真的进了水,佛陀金刚怒目的威势三教中人可谓最为清楚。
“阿弥陀佛,陆苗施主说是你的好友,既然好友重聚,那你们先聊。”九念和尚站起身就准备离开这里。
陆苗微微皱眉,道:“这盘棋就这样不下了?”
“好友重聚自然比下棋更重要。”九念和尚一脸真诚。
“出家人可不打诳语。”陆苗冷笑。
九念笑眯眯道:“出家人也要脸面啊。”
不管是啥,一天连输两局,真当我这雷音寺传人不要面子的啊!
转眼空地上便只剩下了两人。
陆沉坐在九念和尚的位置上,默默观察着这副棋局,随后轻轻落了一子。
“七大圣地的传人没想到还有如此可爱之人。”
陆苗同样下子,微笑道:“以前在宗门修行时对这些高高在上的圣地传人除了敬畏便是羡慕,心想究竟是何等人物,却没想到也如此有趣。”
陆沉问道:“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我欠你一个人情。”
陆苗摇头道:“当年你杀了易千南为寒云宗清理门户一事,白师叔欠你一个人情,我作为现任宗主自然要还,另外....我寒云宗百废待兴,需要盟友。”
“现在的你足以让寒云宗恢复在一流宗门的声望。”
“还不够。”
“嗯?”
“寒云宗是白师叔以命换来的,我要将寒云宗三字响彻到大陆任何地方。”
“超过七大圣地?”
“如果有机会,又有何不可?”
按道理来讲,这几乎是天方夜谭的事情,一流宗门跟圣地的差距可不仅仅只是三境人数的多少,更是数千年的底蕴问题。
但陆沉抬起头望了一眼,陆苗的眼神平静,但是说这话的时候却充满着坦然跟不容置疑,而这两种情绪有时候便代表着无可动摇的执念。
陆沉平静道:“这件事有点意思,可以谈谈。“
当年两人在寒云宗初次相见便是盟友,随后覆灭 了寒云宗,甚至陆苗后来还成功担任了寒云宗的宗主,无论从何看来两人的关系都不算敌对。
而陆苗如今今非昔比,境界实力经过不知道哪位高人的遮掩,就连现在的陆沉都有些捉摸不透。
想到这里,陆沉说道:“看来神庙庙主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话音刚落,陆苗落子右手突然一滞,皱眉问道:“你早就知道?”
“当年与白落帝聊过几句,但不知道他的打算。”
陆沉摇头道:“不过现在看见你,自然一清二楚。”
正如陆沉所说的,修行到越高处,眼中的风景就越少。
七大圣地代表着当今大陆的巅峰水准,而一名圣地的出世之人自然就是大陆年轻一辈的标杆,这是一个不容置疑的规则,除非当真有什么千年一遇的变数。
比如....神庙。
能凌驾在七大圣地之上,超然世外的存在,能教导出什么怪物都不意外。
唯一陆沉感到意外的是却是白落帝的魄力和胆量出乎了他的意料,走出了这么一步神奇的无理手。
如今的陆苗经过了神庙数年的磨炼,再回寒云宗才算能真正的掌控全局。
“你也好像跟当年比变了不少。”
陆苗打量了一身雪白的陆沉一眼,淡淡道:“话也多了点,我还以为你不会在意这种对你们来说无聊的事情。”
陆沉摇头,说道:“我最近在修另一种剑法。”
“何剑?”
“入世剑。”
“不懂。”
“入世,出世,每一个阶段看待同样的世界,大家都在修行,这便是修行。”
陆苗没有说话,只是看了棋盘很久,落下一子,冷淡道:“你输了。”
陆沉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临走前他微笑道。
“再看看。”
陆苗一楞,随后皱眉看向棋盘,半响后才微微动容,眼神中满是惊讶神色。
她猛然一挥手,黑白棋子尽皆如石子砸在土墙上。
“咳咳,陆苗施主,寺里可就这一副棋。”院内传来弱弱的嗓音。
陆苗冷笑道:“我乐意,要不你来陪我玩?”
“阿弥陀佛,施主请随意。“嗓音顿时消失了。
随着两族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城内越加的安静起来,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仍然在前方大战场空间中厮杀的城内弟子,活着的纷纷退了出来,死的便永远留在了其中,化为白骨,尸骨无存。
而剑阁宅院内也发生了些许变化,沈墨凰闭关数年,现在只需要短暂的调整便好,反而是陆沉躺着的时间越来越少,站着望着天空出神的时间便越来越长。
日子久了,众人皆知道陆沉的习性,若是躺着闭着眼睛,那便真的是在休息,并且懒得想些什么,但是像后者那种样子则很少见过。
某日傍晚,众人皆在后院乘凉,树前便坐在陆沉身旁,好奇道:“师叔...这次神魔台比武真的很危险么?”
“还好,若是魔族不动些手脚,那便没有什么危险。”陆沉微微摇头。
树前一楞,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惊讶道:“那您担心的是更深处蛮荒大阵中被镇压的那头怪物?”
若是平常,元三剑肯定会见缝插针,说一句:“陆师叔忧国忧民,深谋远虑,真乃奇才!”
只是自从那日沈墨凰的评价后便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如今也只是默默的听着。
“不是怪物,是天才。”
陆沉微微睁开了眼睛,波澜不惊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格外的情绪,回忆,感慨,沧桑,很是复杂,他开口道:“如果他也能放入修行界与之对比的话,那么与它相比,世上没有所谓天才一说。”
听见这个评价,众人皆是面面相觑,显然没有想到陆沉竟然会说出这种评价,也无法对那个他们现在还无法理解的东西有任何具象性的认知。
沈墨凰想了想道:“在剑阁听掌教偶然讲过,据说那头魔物是整个天海大陆最强大的存在,若是人族巅峰强者打定了主意围攻,难道还攻不下来?“
陆沉摇了摇头道:“不要有这种念头,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无论谁赢,大陆都会陨落,最终的结果也只会是生灵涂炭。”
李亦寒好奇道:“陆师兄,你怎么那么了解那个家伙?”
“凑巧。”
陆沉说道。
而他说的当然是假话。
被镇压在蛮荒天地大阵之下的那位存在,是天海大陆数千年都没有解决的难题。
而那个家伙,恰恰也是陆沉最为熟悉和在意的存在。
若非格外担心,陆不会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为了看它一眼。
“七日后我会离开城内,很快便回。”陆沉说道。
众人先是一楞,随后脸上流露出惊讶神色。
七日。
那不就是神魔台一战开启的日子?
最为安静的七日就波澜不惊的过去。
韩少宾和李亦寒彻底在无距境站稳了跟脚。
元三剑开始认真的钻研起那本九转连剑,甚至还虚心请教小球儿一些问题。
树前最为无所事事,每天只是默默的看着众人练剑,做些端茶递水的小事,而不管是陆沉或者惜才的沈墨凰都没有说些什么。
期间苏茜来了一次,刚好陆沉在午睡,由沈墨凰亲自招待,仅仅几句简单而不失含义的对话,空气中那诡异的氛围就让在院内嗑瓜子准备看戏的元三剑众人莫名毛骨悚然,不由得安静了好几天。
这一日黎明将起。
沈墨凰站在宅子的墙顶,白衫飘摇,眺望着远处逐渐消逝的朝阳大日,
视线之中,镇魔城外数百里外,黑云聚顶,魔气喷涌而来,如大浪淘沙,眨眼占据了整座天空。
那些魔气甚至没有罢休的意思,朝着镇魔城席卷而来,肆意汪洋。
老瞎子高坐墙头,闭眼道:“今日,百无禁忌。”
话音刚落,数道如山岳般雄浑 的气势从城中依次爆发出来,宛如一道道璀璨光柱,冲天而起,
黑白交融,发出了仿佛天地崩塌般的声音。
万丈高空云层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巨大漩涡,缓缓流转,似乎都承受不住其中蕴含的力量。
两道截然不同的气息相互抗拒,到最后各自占据半壁天空,泾渭分明。
转瞬间,方圆百里的风景便一览无余。
随着云雾退散,一座高三十丈,宽百丈的圆形擂台赫然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荒凉,古老,沉重的气势扑面而来。
镇魔城墙头之上,自老瞎子身后,又有十九人遍布墙头,尽皆是城内书院学生们这一代口耳相传的所谓“二十大巅峰强者。”
二十人齐齐汇聚,数百年来,这种阵仗架势都不过是一手之数。
又有五名年轻人出现在墙头之上。
魏禅双手环胸,战役盎然,抬头望去。
那如墨色般的雄厚魔气在高空之上翻滚喷涌,一股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惊人气息从其中散发而出。
四道巍峨黑影出现在那半座天空之上,高坐云端王座,宛如远古神祇,依次排开,遮天蔽日!
在他们身后,那数十头最初在两族战场上最受重视和“礼遇”的蛮荒天魔缓缓出现,此刻却也显得没有那么显眼了。
墙头上所有巅峰大修,都是静静的凝视着那王座上的四道身影,对其余大魔皆是视若无睹。
在蛮荒魔族之中,实力便代表着一切,这几个字远远比天海大陆的宗门还要来得简单粗暴,其中的血腥程度更是远远超过人族的预料。
例如蛮荒之中有一魔神窟,里面放着十张由远古大魔的头颅制成的骨椅,也是是魔族地位和强者的象征。
蛮荒魔族天魔每百年便会孕育出固定的数量,天魔之中旧王陨落,新王登基是常事。
然而数千年过去,却没有任何一位蛮荒天魔能从四大魔主手中抢过那象征着实力和身份的前四把交椅。
四位魔主俯瞰蛮荒千年,高高在上,亲手屠杀的天魔估计都有数十座,其余天魔与之相比都只能算是后辈而已。
四人之下,又五道人影从黑雾中走出,年轻模样,皆是万魔图上排名前五的强者。
最左侧一人书生摸样,脸色灰黄黯淡,不停干咳,双手自然垂下,只是两只胳膊皆被布满梵文的白布包裹着,颇为瘆人。
最右侧一人则是名身形高挑的女子,双眼球皆没有眼珠,一片灰白,火红色的长发凌空飘散,一块肚兜随意遮掩着胸前部位,修长的玉臂和长腿裸露在外,没有任何动作,脚下的地面却开始融化,一缕缕蒸腾雾气随风飘拂。
她身旁是一个身材矮小寻常的胖子,肚子极大,此刻拿着类似一头妖兽的大腿骨架不停的啃着,小眼睛眯成一条缝隙,望着墙头众人都有些掩饰不住的贪婪神色。
“等我长大了,就把你们都给吃了!”他忍不住嘀咕道,嘴巴上的口水不自觉的向下流淌,宛如小溪。
女子似乎有些嫌弃,皱眉道:“滚远点。”
小胖子也不在意,只是翻了个白眼,乖乖向远处走了几步。
最左侧书生的身旁则站着一名唇红齿白的少年,万魔图第三,正是当初与陆沉和苏茜交过手,擅长以梦境玩弄人心的梦奇。
最中心那人与其余四人相比则显得简单了不少,一身简单粗布麻衣,少年郎的稚嫩脸蛋,双手负后,哪怕在那么多人族目光强者的汇聚下,仍然显得风轻云淡,嘴角挂着懒洋洋的笑容,完全看不出来历。
“饕餮,旱魃,瘟疫,梦魇。”
老瞎子的注意力在最中间那名少年那里停顿了一下,虽然心中微沉,但还是冷笑道:“还真把你们千年来的那点祖孙后代给一窝带来了,这么多年藏着掖着,怎么,藏不住了?忍不住到来我这里来显摆家当?”
话音刚落,城墙上众人都下意识心中一沉。
老瞎子先前所说四字,皆是蛮荒历来罕见的神祇,向来极难孕育,历年来出现一个都极难对付,而如今一下子都已经出现这么多了?
“哪里哪里,抛媚眼给瞎子看,这岂不是白费功夫?本座这点头脑还是有的。”
半空之上幻化出一位背部佝偻的山羊胡老者,平平无奇的面容,没有任何威势,可随着他的出现,天地皆静,一片肃然。
老瞎子微笑道:“抛媚眼给瞎子看不可怕,就怕抛错了,到头来自己眼睛也瞎了。”
山羊胡老者同样摇头笑道,“都是老熟人了,既然如此,那就...别互相客套了?”
话音刚落,最正心那位神色自若的少年郎,率先站了出来,双手负后,笑对镇魔城众人,大声道:“人族的诸位,多年未见,还愣着干什么?开打啊!”
万古蛮荒,地界正中心。
一个宽阔至极的黑色巨洞就这样暴露在地平线之上,中心被无尽的黑暗包裹着,仿佛通往幽冥,一眼看不见底。
而在大洞头顶,云层之上,佛儒道三家禁制密密麻麻,层层叠加,云层之上诵经声,朗书声,道藏声,不绝于耳,甚至不时落下闪电惊雷,宛如一道天下最为强大的大阵。
而在层层禁制的最深层,隐约还可见一道足以粉碎时间一切的剑阵雏形缓缓流转,将一切给凝固住,
人族修为,尽汇于此。
地平线上,就在镇魔城人魔齐聚的这一刻,一位年轻人白衣负剑持一瓶酒坛而来。
他轻描淡写的便走过了足以让三境高人烟消云散的天地大阵,坐在了仿佛通往幽冥的巨大黑洞边缘。
青年仰头喝了一口酒,便将酒坛随手丢了下去。
看着那没有任何动静的深渊,他突然朗声笑道。
“三千年未见,可曾想我?”
话音刚落,宛如死寂的巨大黑洞深处一股骇人的气机散发了出来,地面如地牛翻身,轰隆震荡。
一道宛如从地狱里爬出的凄厉嗓音从黑洞中传出。
“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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