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没理会她,拉到椅子上坐下,手搭在她的脉搏上,闭目探查起来。黑衣女子的实力远远高过中年人,她掩饰的很好,让自己的灵气平缓的在身体中流淌。中年人面色稍缓,叹道:“婷婷,你我相依为命,倘若你受伤了怕我担忧就不告诉我,你孤苦一人,既没有别人可以诉说,也没有别人来安慰。最后,就连我也不能为你分担,这个世界要我还有什么用?”
黑衣女子心中一颤,歉然的低下头:“对不起,陈叔叔。我告诉你,我受伤了,还很重,恐怕要修养好几个月了。”几个月已是她乐观看待了,她中的毒是从那些怪物身上沾来的,不同寻常,又深入骨髓,想要凭自己排斥出去并不容易。不过总算石步存在大沙漠中给她传送先天精气那么点时间,已瞬间帮她驱逐了不少,这倒让她没有了性命之忧。
中年人心酸的将她头靠在自己怀中,慈祥的摸着她的头道:“以后要好好的爱惜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慢慢来,那帮混蛋终有一天会咎由自取的。”
黑衣女子乖顺的点了点头,她看了眼中年人,欲言又止。中年人微笑道:“有什么事,跟陈叔叔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吗?”
黑衣女子摇头道:“没有什么,路上遇到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我觉得没什么意思。陈叔叔,我去运功了。”
中年人道:“去吧!这回好好的休息一下,等你伤势稳固了下来,咱们到国外去转转,好好散散心,别给自己压力太重了。”
黑衣女子点了点头,走入自己的房间中,盘腿静修。
中年人独自坐在堂屋里,昏黄的灯光将他脸上照的枯黄,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正准备起身回卧室,突的外面一阵风刮进来。
中年人心中一紧,这股风,不同寻常。身形一闪,已站在了外面。熹微的晨光下,一条人影隐约闪过,中年人眉毛一皱,迟疑了一下,纵身追了过去。
那人影速度极快,中年人发足狂奔竟都追不上。中年人速度快了一分,那人影速度就快了一分,中年人慢了一分,他也随着慢了一分,自始至终都与中年人保持着两百来米的距离。
中年人眼睛微眯,瞬间判断出来自己不是这人对手,当即脚下一转,头也不回的离去。
前面那人影怔了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陈老哥,怎么见了我反倒转头就走啊?不认你这老弟了吗?”
中年人一呆,觉得这声音十分的熟悉,他连忙转头细目打量着那人影,顿时大喜:“哈哈,是你小子装神弄鬼,吓了我一跳!”
这中年人正是陈雄,而那黑衣女子,自然就是程婷了。石步存其实心里已经早有猜测,甚至已经确定,但他素知程婷的性子,你越强,她越跟你强,如果他当时强硬要跟着她,她抹脖子的可能性大到百分之九十九。
只是让石步存有些不敢相信的是,陈雄突破到化灵,是意料之中,可是程婷怎么修为进步了这么多?区区一年的时间从一个普通人进步到现在壬级这个阶段,这种奇遇比之他也不遑多让了。
隐隐中,他觉得程婷这一年吃了很多的苦。以他的奇遇,一年时间走到这一步已是十分不容易,程婷一定比他经历了更多的苦难。
陈雄是石步存在一年前修为还在化元的时候就与他推心置腹的人,两人十分投脾气。只是一别一年,再次相遇的时候修为竟已从相差不多到天差地远,让石步存心中还真有点恍惚的感觉。
两个老友久别重逢,自然格外欣喜,陈雄的豪放不减一年前,使劲儿的拍着石步存的肩膀,直到石步存感觉自己的肩膀快要给他拍散架的时候,他才道:“走,上老哥的临时小窝里喝两杯去。”
石步存苦笑道:“去你那儿还是算了吧,我是跟着程婷过来的。你不知道,她当时受了重伤,凶性却不减一年前,我要跟着她一步她就要抹脖子,我只得偷偷摸摸的跟过来了。”
陈雄一怔,哈哈笑道:“我说那丫头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呢。”他沉吟了一番,道:“你到那边的小河边等我,我回去拿酒菜过去找你。”
石步存看了看那边的小河,笑道:“好,我在那棵柳树下吧!”身形一闪,已站在了那里。陈雄心中一惊,喃喃一叹,这小子,真是个怪胎。
陈雄蹑手蹑脚的回到家里,拿出四瓶珍藏的好酒,又到厨房切了一盘猪耳朵,牛肉,猪肚子等等一些下酒菜,把这些下酒菜装到干净的袋子里,兴冲冲的就朝石步存那里跑。
石步存好久没吃过这些民俗的酒菜,大喜之下,陈雄一把袋子放在草坪上就砸着嘴想吃:“筷子呢,快拿来!”
陈雄一怔,一拍脑袋:“瞧我,高兴糊涂了,筷子忘了拿了!”
石步存笑道:“你真老糊涂了!算了,手也一样!”拿起一瓶酒,朝嘴里灌了一口,抓起猪肚子就朝嘴里塞。
陈雄看着大喜,心想,一年不见,这小子实力变了,人却没变。当即跟着一起喝酒吃肉起来,石步存道:“老哥,这一年来你们都到哪儿去了?”
陈雄将猪耳朵咽下去,喝了一口烈酒,叹道:“说来话长啊,婷婷那性子你也清楚,一旦她真正想做的事情,那疯狂的程度让谁看了都要让一边。她父亲死后,她满心想着报仇,天天玩儿了命的修炼。我怕她心魔太重,最后让她难以自己,就带她一路南下去了少林找我师父!”
石步存深有体会的点了点头,程婷这种女子,确实十分刚烈。只是,有时候也太偏激了一点。陈雄早年被一位少林高僧收入门下,这也是他早就知道的。
少林,分内少林与外少林,外少林就是平时现实生活中的少林派了,而内少林则是真正的修炼者。不过随着全民习武的展开,这内外之分已经取消了。
陈雄道:“我师父天觉是少林的高僧,修为已经达到壬级的地步。他看了婷婷之后,不住的摇头,说她继续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仇恨吞噬,丧失本性。他劝婷婷悬崖勒马,皈依佛门,婷婷却不听他的,她说,如果能报仇,就算让我下地狱也不怕。于是还是这样自顾自的修炼,我劝她也劝不动。直到末世之日那段时间,世间大乱,许多隐世的强者纷纷降临,少林自古就是佛学大宗,修道大派,受到许多人的挑战。”
石步存皱了皱眉,道:“那段时间确实十分的乱,不少门派都被迫关闭山门,躲避祸乱!”
陈雄点头道:“没错,我师父是内少林的方丈,接连接受了数位同级高手的连续挑战后,最终在最后一场战败。在圆寂之前,他将毕生修为以灌顶的方式全部赠送了给了婷婷,只是要求她剃度出家,诚心修佛,并且在放生石上净化积聚的业力。”
石步存脸上变色道:“放生石上净化业力?她答应了?”
陈雄苦笑点头道:“如果不答应,她怎么会有现在这个样子?是师父圆寂之前亲手给她剃度出家的,师父将修为赠送给她之后,她刚刚稳定下来就在放生石上一连盘坐了四十七天。”
石步存震惊道:“四十七天,她……她坐了四十七天?”
放生石是少林的几件天然宝物之一,神奇玄妙,石头上面无时无刻不在燃烧着象征着佛家大智大慧的放生之火。放生之火可以灼烧掉人生在世所积聚的业力,直接作用在心神灵魂上。如果有人能够接连承受四十九天,当可以获得最纯净的天然灵魂。
这最纯净的天然灵魂在普通人类看来就是先天道体,可以轻易堪破普通人绞尽脑汁,一辈子也想不明白的天道问题。先天道体的人死后,投入轮回,不用喝孟婆汤,不用过奈何桥,连鬼魂看到你,都要绕道而行。而在佛家眼里,就是拥有洞悉神佛的大智慧,如无量寿经中所说:七宝华中自然化生,住不退转,智慧勇猛,神通自在。
甚至可以这么说,最纯净的天然灵魂是佛修者的最终目标。他们历经千年的坐禅苦修,修诸功德,只是为了‘无量寿佛与诸大众现其人前,即随彼佛往生其国’。而拥有最纯净灵魂的人,死后可以直接选择‘愿生彼国’。
业力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恐怕唯有真正的佛才能明白,但是据说,当初赵依玉在接受九转灵魂种的的种植之前,就曾在放生石上盘坐了整整四十九天,才让她的九转灵魂种顺利种植。可是在此之前,尚未听说过有人能在放生石上盘坐超过一个月以上的。或许那些超越了先天的强者们可以,但他们的能力已经近乎于神话,那就是相当于地球人眼中的永恒神佛,他们坐满四十九天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对于先天以下的人来说,那种煎熬,没有经历过的人是难以想象的。只有那种用真正大毅力的人,才能够彻底的坚持下来。
程婷最后失败了,四十九天为数才满,她只坚持了四十七天。石步存在心中为她惋惜遗憾:“只有两天,只要坚持过了那两天,她就可以继赵依玉之后,创造第二个神话了。”隐隐中,他明白为什么天觉大师宁愿把毕生的修为都赠送给程婷了。
天觉大师慧眼如炬,看出了程婷的巨大潜质,他不愿看着这样一个人为仇恨所遮掩,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来把自己的力量赠送给她,帮助她早日抚平仇恨。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天觉大师的目的显然达到了。程婷获得的力量,很快颠覆了九阴洞,又给巫家带来了极大的麻烦。她有办法报仇了,那种仇恨自然就不会再慢慢的侵蚀她。
如果让她自己一步一步的修炼,等数百年之后,以程婷的资质,或许达到了很高的境界。但那时候,她的心灵也扭曲了。
当初程婷能做到这个地步,震惊的自然不是石步存一个,陈雄也大为惊颤,连一直在少林中潜修,就是少林寺坍塌了也不会出山睁眼的师祖们都被惊动了。四十七天,那是一个可怕的数字,让所有知道的人都为之颤抖而遗憾。
这件事是少林中极大的隐秘,即使是少林弟子都只有寥寥数人知道,自然就更不可能传扬出来了。
陈雄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叹道:“四十七天,最后这两天看似很可惜,实际上她没有熬过去才是理所当然。”
石步存愕然道:“为什么?”
陈雄道:“放生石不会出错的,婷婷身上的仇恨和另一种力量所化成的业力,连放生石都无法灼烧。那两种业力已经完全融入了她的心灵,她的灵魂,强行下去只会让她连灵魂一起被烧掉,所以强行终止了下来。”
石步存动容,他觉得自己小看程婷心中的那股仇恨了。连放生石都无法灼烧的仇恨,宁愿玉石俱焚,也不愿放弃的仇恨,那该是一种怎样的刻骨铭心?直到这个时候,石步存才豁然发现,那个胖胖的,看起来十分随和,迫着程婷给自己端酒道歉的程氏集团老总程刚对程婷来说,是有多么的重要。
陈雄叹道:“婷婷从小没有妈妈,一直将她父亲作为这一生的依靠。别看她外表坚强,心中却十分的脆弱。当这股信念被人毁灭的时候,她的仇恨要超出我们所有人的想象。”
这个世界什么力量最可怕?答案毫无疑问的,是心灵的力量。它既能创造一个人,也能完全毁灭一个人。
石步存感慨万千的点了点头:“那另一股力量呢?”
陈雄脸上闪过一阵古怪的神色,摇头道:“不知道,几位师祖可能知道什么,可是他们不说,谁都不敢问。这连婷婷自己都不知道。我们这一年来大致都就是这样了,后来我与婷婷一起策划,灭掉了九阴洞,又一路追查巫家的下落,直到今天遇到了你。说说你吧,你这一年做了什么?”他忽然笑道:“我可听说了,你这一年挺风光呢,石家的大名,灵能界谁都要忌惮几分啊!啧啧,自古第一天才!”
石步存笑了笑,把自己这一年大致的事情给他分别讲了,只是涉及到一些隐私他就掠过不提。但对于星光养生园里的一切,他没有隐瞒,当初石家卫刚刚起步的时候,陈雄就已见过,两人关系非同小可,他觉得不必隐瞒。
陈雄惊叹道:“好小子,那里可真是修炼胜地了。奶奶的,等婷婷的事情了结以后,我就住你那儿了,你可得专门给我划一块地。”
石步存笑道:“哪里需要划地?你要去,整个星光养生园里的地随便你挑,不过我请赵依玉给我在京城设计了一座大庄园,嘿嘿,等你看到那个庄园,才叫你目瞪口呆呢!”
陈雄张大了嘴巴:“我现在就目瞪口呆了!”他用油腻的手一把拎住石步存的衣领,叫道:“好小子,让赵依玉给你设计庄园,你这面子还真比天王老子还大呀!不行,我不住星光养生园里,我住赵依玉设计的房子。”
石步存也不禁有些得意,脸上倍儿有光,纵观灵能界,能让赵依玉为自己设计房子的,就只有赵家本人和他了。就算是与赵依玉关系颇好的慕雨古芸等女的家族总部,也没请的到赵依玉设计呀!
石步存忽的心中一动,上回让梦熏去请赵依玉设计餐饮城的建筑,不知道她同意了没有。
与陈雄又聊着所见所闻,没过多久天色已经完全大明。一年前,石步存与陈雄聊天,还只是静静的听他乱侃,因为那时候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经历过。可是一别一年,他已可以与陈雄互相畅谈了,石步存这一年所经历的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许多玄奇事物,玄奇的真理边学边历中眼界已开,已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自己的一套认知体系。炼丹,炼器,阵法,什么东西他都能谈出个之所以然来。
这一切,不单得益于他过目不忘的记忆能力,更是得益于他的两位名师的悉心教导。
听完,陈雄啧啧长叹,像刚认识石步存一样:“你成长的速度太出乎我的意料了,那炼丹,炼器,阵法这些知识,你怎么学的?”
石步存笑着道:“自然就是看书学了!”
陈雄古怪道:“你真是个小怪物,别人要有你现在的造诣,恐怕至少要花数十年的苦功才有可能达到!婷婷是由我师父灌顶,一年之内晋升壬级还说的通,你小子也晋升壬级,那就太不可思议了。”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杨柳岸,晓风习习,起来晨练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陈雄切的下酒菜已经完全进了两人的肚子,石步存一个劲儿的把陈雄珍藏的那瓶酒给喝了个底朝天,惹得陈雄不满的骂他败家子,好酒喝不出好味道,那就是浪费。
陈雄沉吟一番,道:“步存,你还是去看看婷婷吧!”
石步存连忙摇头道:“杀了我吧,去见她,她不是杀我,就是要自杀,还是算了!”
陈雄皱眉道:“婷婷没有朋友,这一年来总在仇恨中过的很孤苦。我与她虽然亲如父女,但父女间的天然隔阂让她总有着许多事情不肯跟我说。她虽然跟你有过节,但并不真的那么厌恶你,只是在你面前拉不下脸面罢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能与她说上话,做成朋友的也只你一个了,毕竟你们之间是熟识。”
石步存迟疑不定道:“先说好了,她再拿刀子把我撵出来,怎么办?!”
陈雄笑道:“那你态度放软一点,那丫头吃软不吃硬,给她说几句好听话供着,就算不假辞色,时间长了也把你做朋友了。年轻人之间沟通,总比与我这个老头沟通更容易一些!”
石步存看着陈雄那带点恳求的眼神,咬牙道:“好吧!”跟着陈雄来到了他的家里,通过精神力,石步存发现程婷还在专心的运功,不过已到了紧要关头。
与陈雄了点了点头,他身形一闪已无声无息的来到程婷的身边,一掌抵在她的后心上,先天精气透体而出,瞬间流遍她的全身。
程婷陡然间只觉那股能量所过之处,融入骨髓中的剧毒像是被净化器过滤一样都被了出来,伤势也在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着。她大吃一惊,刚想睁开眼,却在耳边听到喝声:“专心运功!”
程婷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惊怒交集,不但不专心运功,反而强行将运到一半的功给停了下来,将石步存送入自己身体内的那股能量强行的退出去。
石步存哼了一声,能量如潮水般的继续涌过去,程婷的灵气哪里是对手,直接被迫回了丹田,被先天精气压迫的动弹不得。而石步存则运用先天精气快速在她的身体中运转,只短短几秒钟的功夫,已将她骨髓中的剧毒全部都了出来。
程婷大怒,刚待发作,石步存的先天精气突然又如潮水般的退了回去。这个时候程婷发怒,很可能不顾自身危险的来喝斥石步存,所以石步存十分自觉的退了出去。反正剧毒已经被出,再也威胁不到她,他的目的达到了。
程婷一双美丽的眼睛睁的老大,死死的瞪着眼前的石步存。石步存一脸无辜道:“你好!”
程婷娇躯轻颤,双目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道:“你跟踪我!”
石步存做恭敬状:“你想杀我还是打我,随便你吧!我绝不还手!”
程婷冷笑道:“可笑,我为什么要杀你,又为什么要打你?出去,立即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石步存叹道:“你这有何苦呢?我们没有深仇大恨,你为什么要这样敌视我?”
程婷冷冷道:“我没有敌视你,我的眼中没有你这个人。”
石步存摊手道:“好吧,我知道你很讨厌我!看到我就反胃,看到我来气,是不是?”
程婷道:“出去!”
石步存也被她冷傲的态度激出了火气,心想,这女人,比西门若水还恶劣。若水至少还有女孩儿的温柔,从她身上,是看不到任何一点女人该有的温顺的。
他强硬道:“我就不出去,你能怎么样?”
“好……”程婷气的全身发抖:“好,你不出去,我出去!姓石的,咱们走着瞧!”从床上跳下来,快步向着门外走去。
石步存重重的叹了口气,在她走过自己身边时,一把抓住她手臂。程婷反应极快,身体向边上一躲,手臂是躲过了石步存的这一抓,可是衣服却被石步存‘吱啦’一声撕下一段,露出的不是石步存所想的晶莹雨润的肌肤,而是一片丑陋伤疤般的皮肤。
石步存睁大眼睛,程婷却好像最羞耻的地方被石步存看到了一般,脸上又羞又急,连忙捂住那处肌肤。石步存脑海中陡然一道灵光闪过,就在程婷快要夺门而去的时候,身形一闪来到她的面前,一把抓住她,顺手扯下她遮盖在脸上的面巾。
这一瞬间,石步存呆住了。他眼前看到的不是以前的那个论起相貌比之小雪婉儿也不遑多让的美貌女孩儿,而是一张丑陋可怕的脸。头发被剃度了,光秃秃的,她的皮肤似乎被大火烧了一般,留下的尽是火痕伤疤,触目惊醒。伤疤从右颈延伸下来,一直到到被衣服遮盖住。而她左边的颈部的肌肤,倒是石步存想象中的晶莹玉润,像是汉白玉打磨出来的一般。
这巨大的反差让石步存震惊的有些难以置信眼前的景象,这还是那个程婷吗?这一年没有见,她竟变成了这样?
程婷心头涌起无穷的羞辱感,她一直把它们当做是自己的最一样遮盖的严严的,不让任何人看,连陈雄,连她自己都不看。此刻,她只觉得自己所有的丑陋都已暴露在这个男人的眼前,那种羞愤的让几欲要让她一头撞死。她那双依然如以前般莹莹灵动的美目泛动着愤恨绝望的泪光,她大喊道:“你看到了,你现在满意了?我是丑八怪,是个让看了恶心的丑八怪,你很高兴,你来嘲笑我的是不是?我不怕,你使劲的嘲笑吧!我报了仇,我也不活了,我不怕你嘲笑!你嘲笑吧……呜呜呜……”
她蹲下身子,捂着脸,像是一个无助的小女孩儿大声哭了起来。哭声蕴含了太多的悲愤羞辱和委屈,蕴含了一种对世间已失去信心的绝望灰暗。
石步存也蹲下来,他伸出手,轻轻的抚摸在那触目惊心的伤痕上,柔声道:“这是放生石失败留下的后遗症么?”
程婷用力打开他的手:“滚,我最恨你,我最讨厌你了!”她大哭着打开门,就要跑出去,却被石步存又是一把拉回来。
她就像一个毫无修为的无助小女孩儿一样用力的挣扎起来,却怎么也挣扎不脱,她悲伤的眼泪流淌下来,直视着石步存:“你还想怎么样?难道还嫌嘲笑我不够,狠狠的挖苦我么?”
石步存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用嘴在她狰狞的伤疤上亲吻着,道:“全世界的人说你丑,我都不觉得你丑,全世界的人嘲笑你,我也不会嘲笑你。谁说你丑,我去杀了他。你是最漂亮的,我不觉得你丑!”
程婷在他怀中大声哭了起来,她一直暗地里告诉自己,自己这一生除了报仇就是报仇,只要能报仇,自己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当她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是这样一个丑陋的怪物时,那种打击实在是几乎让她丧失活下去的信念。
陈雄就像是她的父亲,她父亲死后,她一直把陈雄作为心中的最后依靠,最后的港湾。但是程婷是个大女孩儿,无论她对父亲有多么的听话,那种男女之间的避嫌终究让她无法完全的放开。这种痛苦,她不能全心全意的对着陈雄诉说,她就把它们全部蒙起来,陈雄看不到,煎熬全由自己脆弱的心灵来一力承受。
这一点,陈雄显然十分的明白,但他没办法,所以请求石步存来看看程婷。石步存与程婷之间不用担心伦理关系,两人之间的区别无外乎就是‘羞耻’二字,无论石步存看到程婷的什么地方,程婷一旦放弃心中对石步存的羞耻之心,就能与他毫无顾忌的进行交流。
此刻,程婷只觉得自己最丑陋的部分已被这个男人完全看见了,这就是她心灵中最黑暗的地方被人毫无顾忌的窥视,那种感觉真的像自己脱的干干净净的站在太阳底下一样。看见就看见了,她无法掩藏,也不想再掩藏。无论他要嘲笑自己,还是挖苦讽刺自己,她都不在乎了,大不了一个‘死’字罢了。人一死,管你倾国倾城,都化成红粉骷髅,比她还丑。
她这一哭是抱着什么都不在乎的心情来哭的,她全无顾忌之下将这一年所有无法对外人诉说的痛苦全部大声的发泄出来,哭声哀恸天地,直教人肝肠寸断,闻着落泪。
石步存只是将她抱紧,只觉得心中也跟着她一起痛苦难受起来,他眼角湿润,轻柔的吻着她狰狞的伤疤,用这种人类最原始的表达亲热关系的方式来抚慰她受创的心灵。
程婷直哭的昏天暗地,晕晕乎乎的,再也没有力气哭出来的时候,才断断续续的停下。她推开在自己最丑陋的地方亲吻的石步存,一边擦掉眼泪,一边哽咽的沙哑道:“你滚,我不要你的同情怜悯,不想看到你!”她脚下有些发软的走到壁橱上,拿起一块已准备好的新的黑布,十分平静的重新把头遮盖上。
她既已在石步存的面前完成这个遮盖丑陋的动作,是确实对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一场毫无顾忌的痛哭释放,让她身上多了些坚韧,也多了些灰暗,更多了些看待黑暗的平静之心。像是在黑暗中绽放的罂粟花,有着死水般平静的凄美。
石步存走过去,将她的布拿下来,轻柔的抚摸着她的伤疤,道:“在我面前,不用挡着它!我说过,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嘲笑讽刺你,我都不会!”
程婷一双美目平静的看着他,似乎并不在乎他用手在自己最丑陋的地方抚摸。她冷漠道:“世界上所有人嘲笑讽刺我,我都不在乎,包括你。你走吧,你想看到的已经看到了,我现在确实很凄惨,你要是高兴或想高兴的大笑,都尽快吧……”
她的话未说完,就被石步存动情的抱在怀里:“婷婷,难道你觉得,我石步存是那样的人?丑算的了什么?在我想来,你与一年前没有区别,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