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一如惯例,开家庭会议时,不二的主席人选必定是李举鹏。可别以为身为姻亲的李家会对孙家家务事冷眼以待喔。自从两家受宠的么儿缔结为连理之后,早把对方当成一 家人关心了。
所以凑热闹的人还真不少,除了还在国外留学的,以及收假归管的,和赶去验尸的 不在之外,两家人八口子全到了。
他们全瞠大了眼细细打量钟尉泱。昨日被丢下一枚炸弹后,没机会让众人掩耳闪开,
被炸得一楞一楞的亲友们甚至排不到优先观见序号来问个明白清楚。
现下可好,终于在望穿秋水之后,有机会面对面问出所有疑问了。
基于他们都是善良老百姓,对黑道仇杀并不了解,再者,这种事件他们关心尚可,
沦不到他们来出主意,所以他们决定把婚事列为讨论的重点。
“钟先生,请问你哪里高就呀?”向来温文有礼的孙父以此为开场白。
“请叫我尉泱就好,我目前经营三间pub。一直想找机会拜访爸爸妈妈的,却反倒是 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是我失礼了。”他感觉得出来孙父是个好好先生,一身书卷气。
孙母接着问:
“尉泱,你们真的结婚了吗?证据呢?我们不是老古板,不会因为你们同居就要你 切腹来谢罪的。”
嗯,琳琳的家学渊源原来是来自于此。
“我们是真的结婚了。我与琳琳都相当传统,做不来同居的新潮事。”他想孙母年 轻时应该也是个火爆女。
骗呆子啊?他传统?呸!
孙琳琳缩在角落,脸上写满唾弃。
显然他的说词也令孙李两家难以置信,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琳琳很传统吗?”
“哎呀!二姊那么暴力,二姊夫如果不说好话,等会我们走了,他可能会被吊起来 抽打,原谅他吧。”
“柔情面纸,整整二百抽。”五岁的电视儿童也享有发言的机会。
“好可怜……”抽打二百下很痛耶!
“亲家母,你是药剂师,回头补充一些强身益气的药丸过来吧。”
“呀!我一直担心的事终于成真了。我老是告诉她,不要因为父亲是医生,老妈是 药剂师就常打架,受伤还有药医,打死人的话我们哪救得了她?噢!我可怜的二女婿……”
“老伴,没事的,你总是担心太多。”
“怎能不担心?我可不想去监狱看她。”
“不会的,琳琳好多年不和人打架了。”
“那可不一定喔,我二姊火起来什么都不管。”
“举鹏呀!你最聪明,你来分析一下吧。”
众望所归,一致的住口看向站在窗边喝红茶的男子。
钟尉泱叹为观止的看完戏后,瞄了一眼角落那个哭笑不得的小女人,再抬眼望向李 举鹏——这个在孙李两家占有指针地位的男子。
以前看他,就觉得他不是简单人物,钟尉泱甚至怀疑他们之所以会认识,是因为李举鹏知道这个内情,并且推动事情演变到今天这个结果,这才是他坚持见自己一面的原 因。尤其在道别前奇异的留下一笔余额,任其像涟漪般的扩散到极致……
当然,李举鹏没有费太大的心思,因为一件军火委托案,让他们牵扯在一起。不过 他猜,倘若没这个巧合,那么李举鹏绝对会创造一些意外来让他们见上面。
钟尉泱静待李举鹏的发言。
李举店身子靠在窗台上,微笑道:
“让我说明一下。九年前,因为赌气,他们拿婚姻出来玩。虽然没有完成结婚该有 的步骤,户口上也没有登记,但法律上,它们是成立的。不过琳琳一直以为那是假的,
所以请伯父、伯母不要怪琳琳,她从不以为自己结婚了。这场婚事的问题在于它只是半调子,日后男婚女嫁绝对会成为重婚犯;但若说它是成立的,两人生下的孩子恐怕报户口时还是得填上私生子的标记。所以我建议,琳琳,务必找到钟先生离婚——当然,若打算当夫妻,就得再结一次婚。既然琳琳看来挺接受钟先生,那我想,接下来要筹备的 会是一场婚礼吧。”
“那是当然。”钟尉泱很顺的接话。
“哇!二姊要穿结婚礼服了耶!”孙束雅开心的叫。
“我的餐厅可以出借当宴客场所。”李华乐也愉快的贡献一己之力。
“我们琳琳终于要嫁出去了!”孙母开心得几乎失态。她一直在想该怎么根除她为 人母的焦虑症,最行得通的方法莫过去让子女们男婚女嫁,丢给别人去操烦了。
“妈……”孙琳琳低低呻吟。
“我们家小毓可以当花童喔。”孙束雅拉着儿子玩耍,大方的贡献出人力。
“花童、花童、要红包!”李毓双眼好生晶亮。
场面是失控的欢天喜地,连孙琳琳也投降了。不管家人们在开心些什么,而她会不 会遵守,她是不会在此刻泼冷水的。
在这种时刻,任何的忤逆都是不道德的,但乍然加入其中的不速之客显然无此认知 “什么婚礼?我反对!”
林雯特地前来找儿子,没料到会见到这种场面。
这些人以为他们在做什么?仗着人多逼婚吗?
“你是谁?”孙母第一个挺身走过来问着。
“她是我母亲。妈,这是琳琳的母亲。”钟尉泱走上前互相介绍着。
林雯没伸手示好,矜持的抓紧手上的公文包,冷淡的开口:
“别跟我谈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我今天来是要跟你谈一件官司,你二舅的公司被人 告倾销,他需要你去英国帮忙,你准备一下,下星期出发。”
钟尉泱不为所动。
“你不认为婚礼比一切重要吗?官司的事我已与律师团联络过了,并不需要我前去。”
“很抱歉,我不认为有什么婚礼,如果你是个体贴的儿子,就不该违逆我,找个低 三下四的人来气我——”
“喂!老太婆,谁低三下四?!”孙母一把推开钟尉泱,挺立在林雯面前,不客气 地问。
林雯视而不见。
“尉泱,你瞧,这叫我怎么忍受?”
“母亲,很遗憾你无法接受我的伴侣。”钟尉泱平平道:“但请别侮辱我的女人,
即使你反对。”
孙琳琳施施然走了过来,风凉道:
“钟,既然令阿母反对,我想我们不会幸福的,离婚吧!我对当台湾阿信没兴趣。”
钟尉泱去了一记警告给她,“奉劝”她衡量一下在这当口造乱的后果,是不是她承 担得起的。
“女儿,老妈给你靠!嫁他!我就不相信这女人虐待得到你!”孙母卯起来了。
林雯忍无可忍,终于正眼看向孙母——
“你这是什么母亲?居然教唆女儿不孝?!”没有人能爬到她头上!从来没有!
“你都摆出一副恶婆婆嘴脸要苦毒人了,我干嘛要女儿死守忠孝仁爱信义和平好让 你欺负?!”
“尉泱,你看看!这成什么体统,真不愧是一家人,低下得很!”
“母亲,如果你说完了,请回。我会记得通知你婚礼的日期,若没空前来,就不勉 强了。”钟尉泱只想在事情弄得更糟之前让母亲离开;同时也灭了所有的痴心妄想……
他与母亲之间,永远不可能相处得像正常母子了。
他怎么会傻得老抱一丝希望呢?
“你赶我走?!”林雯不敢相信!
儿子果然被这些不入流的人带坏了!
“嘿!等等!”孙母突然觉得这讨人厌的钟夫人有点眼熟,外表口气像极了……
“老妈,你曾答应过老爸不再打架的。”孙琳琳悄声在母亲耳边提醒。都当外婆的 人了,在小辈面前打架可不好看哪。
“我没有!我又不是你。”孙母努力回想她近五十年的生命中所记忆过的面孔。
“喂,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孙母瞅着林雯问,似乎快要想起来了。
林雯冷笑,想攀亲带故吗?
“我不可能见过你,别来这一套。”
孙母蓦然弹手叫道:
“林——雯是吧?你是林雯!“罗华女中”第七十三届毕业的,对不对?”
林雯真正楞住了,终于仔细看着眼前穿白袍的妇人。拧着眉。“你是谁?”这人怎 会知道她?
“哈哈哈!你忘了我,我绝对不意外。可是我得唤醒你的记忆,我们可是校友咧,
我是唯一一个抢过你第一名宝座的人,还以三票之差赢你成为当年度学生会长。对!你这人总把别人当下等人,偏偏我就是唯一能赢你的人,好久不见呀,同学,你的性格还 是一样差劲!”
林雯脑中轰然巨响!她记起来了,她光彩的高中生涯中唯一的污点……
“你……你是……王蕴璇?!”
“是呀!你口中的小太妹、“罗华”之耻。”孙母一反暴怒,当下笑得见牙不见眼。
扳回一城的感觉真好!
这下林雯还不快快落荒而逃吗?
据说,林雯的人生总是一帆风顺,又出身名门,娇贵的个性,加上瞧不起不如她的 人,所以喜欢她的人少之又少,除非物以类聚的少数人。
林雯与王蕴璇(孙母)之所以杠上,据说正是有一次孙母穿着制服在校外打架,被林雯撞见;林雯那日王约着几名千金小姐茶叙,她向来是高高在上的凤凰,比起那些混私立学校的千金小姐而言,她考中“罗华女中”,天资如何,不言自明。向来只有别人 又妒又羡的份,谁敢奚落她?
但就因为王蕴璇这颗“老鼠屎”,害她被一名嫉妒她已久的千金小姐讽刺女中的水 准良莠不齐。
从此梁子就结下了。
那时林雯是学校的学生会长,在师长之间很受宠信;王蕴璇在校成绩平平,又大错 不犯小错不断,算是女中里少见的问题人物。
紧咬着几件错事,联合某些对王蕴璇深痛恶绝的老师向训导处施压,硬是让校方严 惩了一大过、二小过、四个警告。
她的目标是“请”王蕴璇不得不转学,以维持罗华女中优良的品质。
然后战争于焉展开。
王蕴璇若是没有读书的本事,就不可能考入这所高中。只不过她向来不太认真而已。
反击第一步,挑灯夜战一个月,她考了全学年第三名——差强人意,但已跌破全校 师生眼镜。
但这不是王蕴璇的目标,再接再厉之下,学期末考试她以一分之差,把林雯扯下学年冠军宝座。而她的优良表现使得龙心大悦的级任师长、课任师长集体向训导处要求将 功抵过,撤销大小过。
多风光呀!这些被编排到中等班的老师们几时在其它同事面前抬头挺胸过?在这个 以成绩论英雄的校园内,下巴朝天的人永远是资优班的师生。
结果王蕴璇这匹黑马弄乱了一切。
反击第一步成功,但王蕴璇还不急着去打落水狗。她先得到成绩上的知名度,接下 来的第二步才可能进行顺利。
第二学期开始,她全力投入学生会竞选事宜。黑马总是惹人注目,何况以往参赛者全是资优班的学生,学生们没其它选择,顶多弃选而已。但这次不同,中等班的偶像参 与这个竞赛,哪有不全力护航的道理?
结果便展开“罗华女中”创校七十余年来最轰轰烈烈的优等班V.S.中等班对抗赛。
全校师生疯狂投入抢票、护票的行动。
“罗华女中”共有四十二个班级,其中优等班占了十班左右,代表稳上国立大学的保证班。其它全是中等班。但这不代表中等班占到了大多数的好处,通常中等地里的前 三名都是晋级优等班的备取生,想往优等班晋升的人是不可能倾向中等班的。
但幸好王蕴璇的运气真的不坏,她以三票之差,当上了学生会会长,把林雯挤到副 会长的宝座。
据说,林雯当时脸都黑了。
人人都在猜输不起的林雯会不会转学来躲开失败的难堪?
也许她想过,但没她表现的机会。在当上学生会会长职位一星期之后,王蕴璇因为 父亲调职而转学了。
从此像是一则惊鸣般的传奇,佚失在“罗华”的八卦史里……
“其实我老妈不一定要转学的,但那个学期因为忙着竞选,根本没读书,为了怕跌 破所有人的眼镜,我老妈自然是抹油溜了,不然接下来的段考肯定会让她死得很难看。
我以前听她说过这一段故事,还以为她在吹牛咧,因为我外公说要不是有我爸这个家教 力挺,她连野鸡大学都考不上,还考上T大!”
孙琳琳窝在床里,大大伸了个懒腰。讲了那么长的一段故事,倒也觉得累了。天晓 得近来怎么会如此渴睡。她是有冬眠的癖好没错,但好象没这么离谱才是。
钟尉泱轻道:
“难怪她会落荒而逃,搞不好以后再也不肯来了。”母亲一辈子都是输不起的人。
“啊!我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咱们就别挣扎了,开始当世仇吧!以后你的笨女儿 若是爱上我的帅儿子,我会成全他们的。”她搜寻着记忆里所看过的肥皂剧。
他敲了下她额头。
“别妄想了,你没演悲剧的命。”
“喂!别以为最近我不常找你开打,你就可以放肆。”她揉着头警告。
他坐在床沿看她。
“结婚吧。”
“别开玩笑了。”她轻斥。
“你以为我们还分得开吗?”
“钟先生,你似乎忘了我们在一起的条件是离婚对吧?”
钟尉泱收住她爪子,以免造成可能会发生的火爆场面。夜深了,吓坏邻居是不道德 “琳琳,你在过了这些日子以后,还是不肯接受我吗?”
“这是原则问题。”她跩跩地道:“你以威胁我的方式住进来,白吃自住自睡的。
以离婚为前提下,我还觉得损失不大,但你居然想得寸进尺,那就免谈了。我接不接受你是另一个问题,重点是:我让你住进来的原意不是为了倒贴。”就知道当律师的男人 靠不住。
他明白她的意思,探问道:
“那是说,过年之后,我们还是得离婚。至于离婚之后,我们会不会再复合,就是 另外一回事了?”
“嗯哼。”跟聪明人讲话就是有这点好处——很快可以达到气到他的目的。
“可是你记不记得下午岳父岳母及其它家人都已经讨论好结婚……”
“少来。我那些家人聚在一起一向吱吱喳喳的凑热闹,但那并不表示他们会强迫我顺着他们的心意去做。他们只是爱玩而已。谈到正事通常以当事人的意愿为依归。你没 看我从到尾都没出声?”如果她那些家人会擅自决定她的人生,她早跳起来抓狂了。
钟尉泱回想起孙李两家子人兴奋约谈了一下午,站在窗边的李举鹏只是含笑的陪侄 儿玩,像在享受居家生活的情趣,而没参与意见。而以李举鹏身为意见领袖的身分来说,
他的沉默,便表示了那些兴高采烈的计画纯属参考是吗?原来是这样。难怪脾气冲的琳 琳从头到尾只缩在角落看戏。
他看着她得意洋洋的脸,笑道:
“这才是正常的亲子关系吧?真是好。”
孙琳琳敏锐的捕捉到他眼底的一丝失落,不知为何,心口揪疼了一下。
“自从我们与李家结成姻亲后,大家都变得有点秀逗秀逗的。当然,这得怪李举韶那小鬼以及我家小妹没做好避孕措施,使得两家人被吓得再也回不了正常。我得说我家不是正常情况;当然,你家的情况也不太正常就是……”怎么说到这里?唉!她果然没 有安慰人的天分。
“你——会因为跟你母亲关系疏离而难过吗?”
他叹了口气,翻身躺在床上,双臂枕在脑后,定定看向天花板。
“我接受了这种疏离,但仍不免感到遗憾。”
“她不可能不爱你吧?”
“当然。尽心尽力的栽培,并且打造好子女未来的蓝图也是关爱的一种表现。”
孙琳琳吐口气:
“但专制得让人受不了。即使她所安排的并不是一条错路。”跟林雯见了这么几次面,时间不算长,就令她受不了了,她不免要挖出一点点悲天悯人的善心来可怜一下眼 前这男人。
钟尉泱不语,算是同意。他从没在自己家人身上感觉到轻松恣意。这或许正是他养成自律理性而且冷淡性格的原因。生活在不得放松的家庭,他连出错的资格都没有。以 前是希望得到母亲的赞许,后来却是——习惯了。
“那我就不免好奇了,为什么到二十六岁才反抗?要是我,早就离家出走,并且在 二十六岁当一个大流氓回家“光宗耀祖”去了。”
他笑:
“所以我母亲肯定庆幸没生过你。”
“说呀!别告诉我你的叛逆期从二十六岁才开始。”
“不是。”他半坐起身,也将她拉过来依偎。“原本开了事务所之后,是想一直做下去的。但开了一年后,我母亲帮我申请到耶鲁大学的入学资格,她决定我应该拿个双 学位回来增加自己的招牌闪亮度。这也不是不好,而是我觉得够了。我顺了她二十六年,
可以了。人类的平均寿命是七十岁,给了她最精华的前三分之一,也就够了。我也有我 想做的事。然后我放下了一切,就这样了。”
“你像是个长期努力却要不到糖吃的小鬼般抓狂了?”她以白话批注。
“我想我是有些羡慕你的。”他坦诚道。
孙琳琳明白他的意思,抬着下巴道:
“巴结我呀!也许我会考虑把家人分你一半。”
“礼尚往来,为了感谢你的慷慨,那我也不能藏私,我的母亲免费奉送给你了。”
“免了吧!拜托。”她可笑不出来。“恩将仇报你小人啊!”
他低声浅笑,起伏的胸膛震动她躯体,她也笑了。
为他感到心疼,不知为了什么。
曾以为资优生都是天之骄子,在平凡人眼中,他们简直是要什么有什么,还备受疼爱。钟尉泱长得出色,成绩拔尖,朋友师长没有人不喜爱他的,甚至连替他工作的人都 喜爱与他共事。不是天之骄子是什么?
自小她就觉得资优生的存在是很没天理的一件事,所以十年前杠上他之后,简直是加倍恶意的对付他,常感到能把他气坏是一件很爽的事,会连续一星期心花朵朵开。但她并不知道,即使是天才,也有属于他不快乐的一面。钟尉泱二十八年的生命中,有二 十六年过得并不好。
她看到的是一个捧着多不胜数奖状的小男孩,站在母亲背后,静静渴望着有人回头对他微笑赞许,只要一个小小的微笑,他愿意拼命再去取得更多的荣誉来回报。但他等 到的是更多更多的要求、命令和永远冷淡的表情。
有谁得奖是应该的?她这辈子唯一得过的奖杯是武术方面的竞赛,那还是被打个半 死之后才争取到的,多辛苦啊!
要是以后她的孩子有办法拿到全勤奖,她肯定要杀鸡宰羊庆祝一番;要是她有钟尉泱这种儿子,包准成天笑得光忙着捡下巴都来不及了,哪会憋着一张长期便秘的脸在那 边端架子。
可怜的孩子……
她搂住他腰,觉得鼻头有点酸,不想让他瞧见,索性把脸埋入被子下,不再抱他。
“要睡了?”他轻问。
“嗯……”
“那睡吧。”他关灯躺回床上。还没来得及躺平,她又八爪鱼似的缠上来。
他没有拒绝,笑着搂紧她,脑中转着婚礼的主意,渐渐沉入睡眠里……
“嗨,大姐头。”
“女冠。”
一嘻笑、一严肃的声响同时唤着。
孙琳琳将宝贝哈雷熄火,拿下安全帽后,面孔先是诧异,而后皱眉。
“你们怎么来了?”她抬眼看了下不远处的“花花酒店”,那里是她今晚的目标,
同时也是鬼头帮的大本营。
站在她前面的是一男一女。叫她“女冠”的是林海棠,她高中时期的对手兼好友。
由于林海棠生性外冷内热,所以从不与孙琳琳玩在一块,令周遭人以为她们是死对头,
在学校里誓不两立。
而叫她“大姐头”的叫高天权,是她的副手。常常自告奋勇跑去找林海棠“联谊”,
打不怕、骂不走,缠了十来年后,林海棠终于在去年宣告投降,嫁给了他。
不是她不欢迎老朋友,而是身为黑道最大帮派里某堂口的堂主,怎会没事在这边站 岗等她?
“不忙吗?想跑来花天酒地就别笨到让老婆一起跟来。”孙琳琳吊儿啷当的打趣。
高天权翻了下白眼。
“大姐头,别来这一套,海棠就是怕我会被你随便打发掉牙跟来的。你以为我们成天翻报纸找你的头条呀!”也真是那么巧,久久看一次报纸,就翻到枪击案件。他们未 免太有缘了。
“别鸡婆,我的事自己会解决。”
“他们有枪。”林海棠开口。
“我老婆的意思是要帮你打一场公平的架。要嘛你也拿枪,要不,就让我们阻止他们放冷枪。”高天权很乐意权充解读爱妻语意的中间人。没法子,老婆的话少到哑巴都 自叹弗如的地步,没几个有慧根听得懂的。
孙琳琳撇了撇唇角。
“老高,我跟海棠谈话,你闪边去玩蚊子OK?”他以为她今天才认识这个寡言妹啊?
“好嘛!”高天权立刻哪边凉快哪边闪。
“以你们的身分,不方便出面,以免生出其它事端,心领了,再见。”
林海棠拿出蝶形面具,只道:
“不碍事。”
孙琳琳低笑:
“你还留着?蝴蝶女煞。”那是海棠高中时期的封号,所以她特地请人打造了这副 面具送给海棠。
“我也有。”高天权嘻笑的戴上抢匪专用的毛线帽,只露出一双眼睛。
“看来我是阻止不了了。”她叹气:“好吧,准许你们替我挡枪子儿,其它不许插 手。”
“走吧。”林海棠算是同意了。
“好久没亲自出马干架了,真期待。”
孙琳琳走在前方,闻言一笑。
她知道,“花花酒店”将会在今晚之后成为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