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住定第一章 “嗯……还不错。”锦衣大老爷一双目不暇给的眼也跟著那手臂看这看那。
“这可是一间富贵大宅院呀!以前我们永昌城的首富就住这儿呢!才没搬进来多久,
他儿子就高中状元当大官去啦!这房子有福气咧。”
心动。“是这样吗?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们永昌城百年来就出了这么一个状元才,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呗。
这般富贵双全的美宅,绝无仅有啦!”
大老爷的心动满溢到最高点,几乎就要点头了……突然!
“那是什么?!”颤抖而震惊的肥指,抖抖抖指向楼上栏杆处。他依稀彷彿好像看 到一道白影掠过。
“什么?没有呀!”太快的回答,带了点心慌,不若方才的志得意满。
“我、我看到一抹白影飞过去!”不确定的语句。
“错了,是您老看错了!”多么力持镇定的颤音。
“我没有看错!”开始有了没来由的笃定。年轻掮客心虚的面貌更是加强了大老爷 天马行空的假设。
“那一定是您老眼花了!那…可能是…呀!是了,是一只跳过去的猫啦!”
“不是猫!一定不是猫!”大老爷如果原本以为自己眼花,现下也笃定自己不是眼 花啦!这年轻人的神态惊慌,肯定是有鬼……咦!鬼?有鬼?
心口猛一惊,大老爷即刻转身往大门快步走去!一句话也不说了。
年轻人冷汗直冒的苦苦追过去,试图挽回这块到嘴的肥肉……呃不,是这桩到手的 生意。
“王老爷,王老爷!您老走哪去呀?不是说要订下这宅子吗?有事好商量嘛,若您不满意价钱,大家可以商量嘛……王老爷!王老爷!王……”哀声绵绵,对远去的胖敦 敦背影徒呼负负。
说是肥敦敦呢,人家身手可利索了──
飞遁上轿,不待坐定,便厉声呼喝著“赶紧走!”。完全的置自己死生于度外似的,
让两个轿夫迅速将人抬走,任自个儿宛若寒山寺里那座被胡乱撞击的钟摆,在轿子里咚 咚咚地天旋地转。
理也不理那年轻人一睬,“快!再快!”那吆喝声之凄厉,简直像……见鬼了。
狂风卷肆而过,华丽雅致非凡的大宅子倾刻间只剩那位年轻人孤伶伶立著。他非常 惋惜的低声一叹,咕哝著:“真的不是鬼屋嘛!唉。”
这是第二十一次,为这屋子的贩售失败叹息。
“这是哪家的屋子?很是气派呢。”从马车上探出一张可爱讨喜的面孔,指著远处 一间蓝瓦白墙的大宅子问著。
驾马的车夫老王闻言神色微变,原本满面古拙诚挚笑容的,现下也垮去了七七八八,
仅剩三两分的勉强,危颤颤支撑在脸上。不敢教人查觉自个儿被那小ㄚ头随便一句问就给吓得胆寒,他一个三、四十岁的汉子,要是让人知道他在大白天随便就给一间传说中 的鬼屋吓得面色青白,以后在永昌城还要做人吗?
他要镇定,要很镇定的回答,切切不可让小ㄚ头随便就看出来他的恐惧与害怕……
“这……”
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等得不耐烦的小ㄚ头,已经开口接著说了。
“这间屋子有没有人住呢?我看这地点邻近市街,又不至于近到太显喧嚣,环境说来是颇为清幽的呢!我这么一路看过来,就这间屋子最理想啦,若能住在里头一定很 好。”迳自说完,转身回马车里寻求附和。“小姐你说是也不是?”
马车里,正在专心刺绣的年轻姑娘闻言抬头往窗口睐一眼过去,也看到了ㄚ鬟口中所说的气派宅子。原本只是虚应事故的一瞥,不意却相同被那华丽而优雅的房子给吸引 住目光,再没移开了。
“丽人,你问车夫大哥,这宅子有没有住人?”这屋子对她来说是大了些,但颇合她的意,这一个多月来,找房子找得好疲惫,却始终没找到合意的,眼下这一处,是她目前见过最钟意的了。虽然说这永昌城并非她所属意的落脚处,可为了这宅子,倒可考 虑考虑。
小ㄚ头又转过身向外问著车夫:“这位大哥,这屋子有没有住人呀?”
“这里已经很久没住人了。”车夫一脸的不自在,语气生硬,但那个叫丽人的ㄚ鬟却浑然不觉。迳自问道:“很久没住人?是屋主舍不得出让还是怎地?我瞧这房子维持得很是乾净整洁,不像没住人的模样呀。”小ㄚ头又自言自语了一会,扭身回马车里问 主子:“小姐,我们让车夫驶过去看看好不好呀?”
“你先问问这宅子有没有打算出售再说吧。”马车里的主儿轻斥著她的鲁莽,看宅子岂 是这样唐突的看法?
“喔!知道了。”马上又问:“车夫大哥,这宅子有没有要出售呀?”
“有的,但……”
“太好了!真是上天保佑!我们理想的房子终于找到啦!就是这一幢!”雀跃的拍 手直叫,大声往里头报佳音:“小姐,有的,是有出售的呢!”。
她们钟意这一幢?!车夫闻言心底一沉,看来不说是不行了。这些日子以来受雇于这位小姐,驾马车领著她们四处看房子,当然知道这位小姐急著找到合意的落脚处好安 家落户。接触过不少土地掮客,但就是提供不了令她满意的,想来小姐是有点心急了,
才会随便就对一间来路不明的房子看上眼,也不做一下打听。基于道德,他车夫老王说 什么也要先给她们讲个明白,如果这ㄚ鬟可以好心点愿意让他把话说完的话……
“小姑娘,你们千万要三思啊!这幢房子可万万买不得。那个……”他必须拉高嗓 门,才能挣取到一丁点关爱的眼光。
“为什么买不得?莫非是产权上有什么不妥当的吗?”小ㄚ鬟丽人奇声问著。
车夫老王摇头,以很严重的口气、很低声的神秘倾近小ㄚ鬟丽人:“跟你说,你别 去对其他人说唷──”
这句话的效力永远所向披糜。让人的耳朵当下拉长了三呎不只。
“嗯嗯!我不会对别人说。你快说。”小ㄚ鬟的声音也跟著低沉了好几分,摆好了 十成十的架式。
老王得到了保证与充份配合之后,感到非常满意。而他在说出这件永昌城人人皆知 的秘密之前,还小心翼翼的四下张望了好一会儿,保密姿态做个十足了,方才说道:
“我跟你说,这屋子呀,是间…鬼屋!”
吓?!鬼鬼鬼…鬼屋!
没有出乎车夫老王的意料之外,小ㄚ鬟张目结舌。
也没出乎车夫老王的意料之外,小ㄚ鬟脸色青白。
当然,车夫老王更猜对了,小ㄚ鬟接著必定是浑身颤抖。
然后,她就要尖叫昏倒了,这是老王权威的结论。
他等著,很不忍卒睹的等著这必然的结局。
许久许久许久……
就算要等非常久,但老王相信,等待的果实必定是甜美的。
终于,她开口了,她出声了,她……
“你耍人呀!别当我们外地来的好耍弄!你这个大叔太可恶了!胡说八道些什 么!”她骂人了!
咦?怎么是这样的情况?老王傻眼。
她不信?她怎么可以不信?怎么可以辜负他的期待?!他这么好心把这件永昌城最 大机密说给她们这些外地人分享耶!居然一点也不感激,甚至还骂人,有没有天理呀这!
傻眼完后,当然要为自己击鼓鸣冤,他大声叫道:“我才没有胡说八道呢!全永昌城谁不知道春水街这幢恬静居是间闹鬼的屋子呀!你这小ㄚ鬟不知好歹,居然冤枉 我老王的一片好心!早知道就不跟你们说了。”
可这小ㄚ鬟丽人也不是好唬弄的,加上她天生粗心胆子大,对那些鬼不鬼、神不神 的事儿,崇尚眼见为凭。所以车夫老王的悲愤痛陈,可说是一箩筐地全给往河里倒了,
就是没半分听进她耳里。只见她道:
“鬼屋?有什么证据?居然因为这种空穴来风的传闻,就使得这间华美的宅子空置 著,真是太糟糕了!小姐你说是不是?”嗤声叫完,一张小脸又扭回马车里头寻求支持。
可,马车里传出来的却是轻斥的嗓音:
“丽人,你无礼。车夫大哥是这里人,自是比我们这些外地人还了解永昌城的情况,
他基于好心的提点,我们该铭感于心,多加留意才是。你快些向车夫大哥道个不是。”
车夫老王闻言,当下差点没感动得喷出男儿泪,觉得自己的好心终于有人赏识,
真是沉冤得雪呀!还是当人家主子的有见识,小ㄚ头就差得远啦!
ㄚ鬟丽人虽然不甚服气,但主子的话岂敢违拗?乖乖的道了不是,不敢再多说了。
憨厚的车夫哈哈笑的直说没关系,心想她们必然是打消了对这间屋子的好感,自己真是做了件功德呢!马车维持原来的速度在走,他的方向正是这几位娇客原来要去的地 方──城北的李家宅院。李老爷正在那边等著呢!
但,车夫老王料错了。
就听得马车内传出轻柔有礼的声音──
“车夫大哥,麻烦你绕到那条街上,我想先去那幢名唤恬静居的宅子看看。”
什么?!还是要看房子!
“啊,啊可是、可是……”车夫老王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劳了。”有礼而坚定的结语。著毋庸议。
于是,苦哈哈的老王,只得驾著他的马车,凄惨惨地往鬼屋的方向──恬静居而去。
怎么这样呢?怎会变成这样呢?真是…真是…太没成就感了!
听到鬼屋,却做出这样的反应对吗?对得起他老王吗?!
这些娇客一点都不合作,让车夫老王好哀怨呀!
永昌城西,绿柳街的祝家,近来又开始大兴土木。
在左邻右舍妒羡的注视下,风光买下隔壁宽广的空地,就要盖出一栋比原来大屋更 华美的豪宅啦!
不断地换大屋,似乎成了祝老爷赚大钱之余的消遣。这二十多年来,就见祝家从一间几乎可称只为茅房的草寮,不断地换换换——小屋换大屋;草屋换土屋、木屋、石瓦 屋的……一路换到金碧辉煌、闪闪发光。
这个人称“金算盘”的祝志煌老爷子,虽非永昌城最有钱的日呢,但说他是城里最 有名的人却是当之无愧;因为他可是永昌城的最佳励志典范。
从穷到无立锥之地,到如今的富甲一方,他不是检到万两黄金,亦非当了大官捞了 肥缺。他这二、三十年来就是殷殷实实地从小营生做到大营生,从一个挑米担的粗工,
到如今的十来间知名商号的大老板,勤俭刻苦一路走来,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也不得不 佩服的。如果这种人不能成功,天下间就不会有人成功啦!
再加上他的三个儿子近几年来亦在商界有出色的作为,更添一笔虎父无犬子的佳话。
每个人都在说,这祝家的家业,再兴旺上个五十年也不会是问题。因为那祝老爷的三个儿子呀,十成十承袭了乃父的笃实勤力;照这样看下来,想不要赚大钱、过富贵日 子都很困难。
自然,这样前程似锦的三为年轻祝家公子,也就成了永昌城人眼中最佳乘龙快婿人选了。虽然说目前祝家已经娶进两房媳妇,仅余一个指望啦!可富贵人家嘛,谁不求多子多孙的?纳妾只怕是早晚的事吧?所以媒人婆还是天天上门叨扰祝家老夫人,无非就 是想探个口风,给外头那些与待嫁闺女、正引颈企盼的天下父母心寻个希望。
似今日这般景象,天天都会来上几次——
“哎呦!我说祝夫人哪,我的祝奶奶呦,您这三公子于今年也二十三了吧?看在老婆子我天天上门的份上,您就好心点儿给我说说三公子想要怎样的媳妇儿嘛?只要您条件开得出来,我林媒婆就铁定能给您找到满意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想夫人您心 里也是颇挂心的吧?都二十三了不是?”今天这林媒婆是打定注意非要问个明白不可了。
她可不愿厮磨了这么久的工夫,最后却给别的媒婆抢去这桩丰厚生意。
天天踏门过户前来抢着牵红线的媒婆不只眼前一个,不过对祝夫人来说,这一个却 是最难缠的。别人多少还懂得含蓄的打探,可这林媒婆呀,就直刺刺得吓人了。
祝夫人长年跟着丈夫做生意,当然也不是那么好任人搓圆捏扁的,自有定见的她,
知道该怎么打消林媒婆的喋喋不休。她静静地啜了口茶后,才道:
“说到二十三对,我倒想起来了,我那侄儿……就是则尧呀,林媒婆你记得的吧?
我那大伯的独子呀,今年也正是二十三了呢!我家老爷前些日子还惦着要留意他的终身大事,可最近委实太忙,一时竟给忘啦,真是不应该。幸好你提点,我才想起。我看就这么着,先别说其他的,就把我家则尧的婚事委托给你吧!你也知道我大伯,大嫂走的 早,身后就留则尧那丁香火……
祝夫人说得正兴起,像是浑然不觉林媒婆的坐立难安,脸上的笑容甚至也垮下来了,
一副很想逃的样子,径自地滔滔不绝。
就在这时,一道颐长的深蓝身影正巧从大门口跨进来,原本欲直接转往左边回廊而 去的,但瞥见正厅有人,而且还是婶母之后,立即迈步过来请安。
看到那清俊的身影移来,祝夫人心里喜呼一声:真是天助我也!
也不待他走进来,便起身连忙招手:
“则尧、则尧,来来来,这里来!”
蓝衣男子听闻长辈叫唤,自是加快脚步过来,一下子就跨进了大厅,拱手请安着:
“婶母。”
祝夫人一把抓住了他,看似无比亲热,实则防他兔脱。牢牢地,教他纵想插翅也难“则尧,你回来得正好,婶母正想找你呢!快来,趁着今日里媒婆也在,咱们就来把你的终身大事合算合算。林媒婆为人最是古道热肠,方才她还说呢,全永昌城的美丽闺女她都识得的,那正好!你这孩子一表人才,可是个堂堂美男子呢,婶母当然要找个美娘子匹配……咦?林媒婆!林媒婆,你哪儿去呀?正要请你合个良缘呢……哟 呼?!”
人已远去,化为远方的一抹小点,连个招呼也没给。
“真是失礼。”祝夫人状似若有所失地轻喃。
而无辜被挟持住的年轻男子这才弄明白自个儿差点被暗算掉,一头冷汗汩汩冒出来,
苦叫了声:“婶母,您这是做什么?这样惊吓林媒婆不太好吧?”
祝夫人闻言,横了他一记白眼。
“什么叫惊吓?我是给她生意做!谁知她跑得比飞还快。”
“您明知全永昌城的媒婆都不会肯接下我这桩祸事的。”他从婶母腋下抽回手,将 她扶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出口的话,又承接了婶母的一记白眼。
“则尧,你这孩子又在胡说些什么!我们堂堂祝家,谁不想攀亲带故来着?你没看 婶母都快被那些不请自来的媒婆给烦死了吗?”
“是瞧着啦,都是为了大光来的嘛!”明人前不说暗话,祝则尧一点也不以为杵地 说着。祝大光是小他三个月出生的堂弟,如今永昌城人心中的金龟婿。
祝夫人闻言,两道英气的眉毛高高扬起,正是就要出言一顿训的前兆——
幸而祝则尧乖觉,连忙接着说话,没给祝夫人先开口的机会:
“婶母,叔父嘱我回来拿帐簿去铺子里核对,正等着呢!我不能多做耽搁,叔父会 训人的,回头待侄儿得闲了,再来恭听婶母教诲。”嘴里诚意十足,眼神更是情真意切,
就是那快得几乎可说是在疾去步履露了馅。最后一个字说完了,他人也从大厅的侧门闪 个不见踪影了。
只要逃出祝夫人眼皮子看得到的地方,就是生天——这是祝家最后两位单身汉的一 致心声。能逃一时就是一时。
“去!活似我是青面獠牙、逼良为娼的老鸨似的,一个个见到我就像是见鬼了,这些个兔崽子……”独坐在大厅的祝夫人,脸色没有一丝气急败坏,嘴上虽是叨叨,但上 扬的唇角却昭示着好心情的况味。
“尧少!尧少!这里!”
祝则尧手里提着装满帐册的沉重布包,正要上马回商铺,这时一道压抑的叫唤声自 后方的矮树丛里传来。
四下无人,祝则尧很确定。
“这里啦,这里啦!”一只小心翼翼的手掌从树丛后方探出来猛对他扇。
这儿是祝宅的右后门,地处偏僻,平日除了马匹的出入之外,几乎可说是人迹杳杳,
连佣人也不会没事晃到这边来。为了再度确定,祝则尧更仔细地看了看四面八方、天上 地下。
没有人,四下真的没有人,也不会有人。祝则尧非常肯定了。
“哎唷!需要找那么久吗?啊这里就只有这堆树丛可以躲人,你还东看西看个什么 呀?这里啦!”终于忍不住,自己跳出来。
祝则尧将包袱往马背上一搁,双手环胸地问道:
“阿丁,你躲在那里做什么?”
“做什么?你问我躲着做什么?!”那名叫阿丁的瘦小年轻男子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直往祝则尧脸上瞪,似乎想瞪出他大少爷的良心一般。可惜这位大少爷全身上下什 么都有,就缺良心,所以他什么也瞪不到。
“是你吩咐我的,每次来找你,都要尽量低调,最好不要教人发觉。我一刻不敢或忘,反倒是你却来问我躲着做什么,有没有天理啊?你以为我爱蹲在那边喂蚊虫呀?当 然是为了你的交代,我岂敢等在旁边很闲地看……”
阿丁满口牢骚,若没人阻止的话,抱怨的口水八成可以喷筑出一条溪。祝则尧向来很有听别人说话的耐性,所以原本他是愿意拨出一点宝贵时间听他抱怨而不打扰的,不 过……
“停一下。什么叫等在旁边很闲地看?”他忍不住问。
“就是那个、那个成语嘛!一时想不起来,只好讲白话一些了。”
“是……等闲视之这一句吗?”俊眉微凝。
“是啦是啦!就这句。用得不错吧?”得意洋洋等人夸。
扣!这就是“夸奖”,够盛情吧?
“尧少!好好的,怎么打人呀?”阿丁唉唉叫地捂着头上的肿包痛呼。
“才打一下你就叫痛,那接下来还有八下要敲,你怎么承受?”
阿丁哇哇大叫:“为什么要敲那么多下?我做错了什么事?”
“因为——一言九鼎。”很正经八百的语气。
“什么一言九鼎?”错愕。
“套用你的方法解释的话,就是指:说错一句话,打你的头顶九下,乃一言九鼎(
顶)是也。”祝则尧笑吟吟地详释,非常有传道、授业、解惑的热诚。
阿丁傻眼,很快明白了这是尧少最新想出来的整治人招式——他乱兜成语,尧少就 以另一句回敬,看他还敢不敢胡乱的不求甚解。
阿丁连忙抱头跳得老远,先保小命再说。
“饶命啊!尧少!以后我会用功读书的。”
祝则尧煞有其事地挽着衣袖,一边还笑道:
“除了你这句了不起的‘等在旁边很闲的看’之外,还有啊,你也真是厉害,在这种根本不会有人来的地方也能自个儿躲得这般高兴,很是神秘,又有趣是吧?我们不妨 来玩个更有趣的,猫捉老鼠你看如何?”
快快快,转移尧少注意力!啊,对了,说正事!
“尧少,正事要紧!请听小的说,昨天有人去看了‘恬静居’,直说要买下来呢!
这两天就要找负责卖那幢宅子的掮商——也就是你家叔父谈了啊!”
“什么?!”原本玩笑的神态已不复见,祝则尧轻松的表情瞬间转为冷凝。“昨日 的事?有人来看房子,我怎么不知道?是谁带去看的?”一把抓住阿丁衣襟,急切问着。
阿丁虽然被揪得一口气差点嗝掉,但因为知道这件事情对尧少的重要性,也就不好在此时提醒尧少,他阿丁仰头看人习惯了,也没指望自己有一天可以高人一等,尧少大 可不必将他双脚提高离地面那么远。唉……
“尧少,你忘啦?作日你陪祝老爷去长生城收帐,找不到你的人呀!当时那个小姐也有别的事待办,只进去绕了一圈就走了,没有详看,可是似乎相当中意。幸好当时我正在那里打扫,正好接应了她们,不然要是她找上了其他人嘱咐看屋事宜,那可就糟 了。”
祝则尧神色沉重,放下了阿丁,接着问:
“是个小姐?怎会是一个姑娘出来看宅子呢?”常理来说应是由男性出面看屋的,
不是吗?再有——“她应该听过恬静居是间鬼屋吧?难不成她没去打听吗?”如果她打 听过了,就不会轻易说出中意恬静居这种话了。
“当然有听过呀!就算她不主动打听,也会有人跑去跟她说的。可是……”阿丁脸 色苦惨地接着说:“但是,那位小姐不介意啊!只交代我请接头人直接去‘富满客栈’
见她。她们在那儿投宿。她若不是不怕鬼,就是根本不相信这个传闻。真是太奇怪 了。”
是很奇怪。祝则尧同意。
他双手负于身后,径自沉吟起来。
他不说话,阿丁知道他在想着如何让那个姑娘打消念头。可是有些话不得不趁现在 提醒他。
“尧少,你一直没去将恬静居卖出去,周管事很不高兴,要不是因为惦记着祝大爷的面子,他早想收回这件卖案,转给别人做了。我猜周管事不会再忍耐太久了,你心底 可要有个数呀!”
“那问题倒是不大。不管是由谁卖,横竖是一间鬼屋,卖不掉的。”棘手的是一旦 有人全然不畏传言,决心要买下……
“阿丁,那位投宿于富满客栈的小姐,怎么称呼?”
“哦!这个我有打听到,那小姐姓娄,听说是京城人士。我偷看到掌柜册子上登录 的名字,叫娄恬。”阿丁得意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