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澹台潇的沉默让姚任惊悚,感受到怀里女子莫名的害怕,他倏然收紧手臂,破釜沉舟道:“我会向姑母说,我要成亲!”
“是。”这话说出来,就像泼出去的水,姚任反而没了退路,执拗的点头。懒 “跟我到书房来。”布帘子‘啪’的被掀开,澹台潇沉着脸转身出去。
男人一走,添香仿佛快速转动的陀螺突然停下,从姚任身上弹跳出去,一扭身靠到窗台,一盆吊兰抵不住挤靠,歪着扎到窗外,花盆掉落的声响把她整个人吓的脸色雪白,随即身子一挪,避开了窗外人的窥探。
姚任看的呆愣,他已经完全不明白添香的所作所为了,她好像在躲避,躲避的人就是堂兄澹台潇,何故?
姚任留了个心眼,并没有急着问什么,故意转移注意力,佯装轻松的道:“我去书房,估摸着堂兄又要训教,每次只要他认为荒唐的事情,我总免不了被训,这一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逃出生天。”他把目光一错,指着那几本账册,“看在我讲义气的份上,你帮我弄弄那些账册,有不懂的问外面那些先生,先谢了!”
“哦……”添香惊魂未定,有气无力的应声,姚任走到门口,回头一笑,眼睛闪过狡黠的光。虫 姚任走了半晌了,添香才反应过来,不对啊,之前不是说自己不会看帐吗?仔细回想,难道是她刚才翻看账页的时候让姚任心中起疑?而他临走时说的话不过是在确定这种怀疑。
好吧,不得不承认人在惊慌失措的时候大脑反应总是秀逗的,让个十六岁的孩子给套了底去,十六……也不算孩子了,陆白过了年也才十七……。
添香觉得最近想的太多,多到已经无处躲藏,她使劲晃晃脑袋,感觉更加混浊不清,撑着头摸索到竹塌上,栽下去,便如抽筋断骨般一动不能动。
再说姚任到了书房,澹台潇已经坐到案后的梨木大椅那等着他,手里端着茶,只看了他一眼便又垂下眼皮去,严肃的哪还有一点吊儿郎当的样子。
都说他这个堂兄是个风月人物,小小年纪就有七个舞姬,这些年往返于熹颜国、北国之间,从未断了去那风月场上混迹,熹颜国悉知他的都说陆大爷是个无情恩客,只舍得在女人身上抛银子,却一字承诺也不说;而在北国,他们又说他是个低调的要碾入尘埃的沙子,回拒各种筵宴,朝野皆无交往过密的友人,北国的女人,他更是碰也不碰。
姚任多少了解点堂兄这个人,仅限于姑母说的那句,“这孩子,心里苦。”除此之外他对堂兄多是敬畏,他自幼无父母,多亏堂兄扶持,其实堂兄更像严父,特别是罚扣他月银的时候,简直和别人家的父亲一模一样!
唉……,姚任郁闷的暗叹了口气,挪着呆板的步子到澹台潇面前站好,等着训教。
搁架上放着外邦座钟,是堂兄早年走商时特意给他带回来的礼物,此时,滴答滴答的滑动,那分分秒秒像不见底的沙漏,直把姚任准备好的坚定快要流失光,他的堂兄却还没开口说话。
终于忍不住了,姚任启唇唤了声,“堂兄……。”
澹台潇放下茶盏,淡淡的道:“成亲是人生大事,以后再不许这样胡闹,这要是在人前岂不被人笑话?回头把那女人送走,从哪来送哪去,别留麻烦。”
“不送。”一提帛添香,姚任仿佛又抓住了坚持,摇头驳道。
澹台潇抬眼,狭长的眸子有着冷沉的光,像细碎的雪光,又亮又刺眼,姚任只试着迎上去一眼就败下阵来,不敢再直视,可嘴还很硬,继续摇头,“我要娶她,明日就进宫见姑母,姑母说了,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任性?”澹台潇头痛的皱了皱眉,带着劝慰的语气道:“母亲这么说也是有底线的,我且问你,此女何人,出身何处?”微顿,又严肃起来,“若是正经人家的女子,怎么会在你的书房里,当着外人的面与你授受不亲?”
“她才不是堂兄说的那种女人?总之这件事我会自己处理,堂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想找一个喜欢的女子过日子,有错吗?我明日就进宫与姑母说,如果姑母也反对,到时我……我自会妥善安置她。”姚任说了一个进退皆可的建议。
他这么说已经是退步,澹台潇只得叹气道:“就像你说的,你真的是不小了,考虑问题要全面,多为你……你姑母想想。”声音嘎然而止,像要掩饰什么,有些不自在的端了茶抿了一小口,才又道:“明日我与你一道进宫,昨儿我进宫被荷太妃叫去,没来得及去见母妃,听说六王子家的二公子进了宫,不知皇上是什么态度?”
澹台潇与姚任说起这事并不是随意聊聊,姚任年纪虽小,可在贵胄圈子里却颇有人缘,当然,大多数人看的还是姚贵妃的面子,不过姚任也确实有些交际手段,他一回来就听说姚任这两日往六王子府跑的勤,是以才会提起这茬。
姚任自然乐意澹台潇转移话题,暗松口气,随即很利落的答道:“能是什么态度?自然是一派欢心了。”
“怎么说?”澹台潇眸光一闪。
姚任哼了一声,道:“原本王子们领到皇上身前的都是郡 主,早两年前倒是多了一个世子,还是嫡亲的,皇上当时看六王子的眼光就不一样了,谁也没曾想孩子会走失。这事说起来是六王子自作自受,弄个得宠的小妾把正经妻子气昏了头,借孩子铲除小妾,不想那小妾也不是省油的灯,好好的皇嫡长孙愣是给弄没了,皇上这些年因着这事可一直没给六王子好脸色,还好,如今孩子失而复得,昨儿领进宫去,直接就被皇上留在身边了。”
姚任说着,澹台潇边不住的思索,脸上缓缓露出释怀的表情,听到最后嘴角竟现出一抹笑来,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
姚任眼珠子一转,笑着上前,道:“堂兄,要不这次趁着皇上高兴,求他把堂兄的婚事也定下来吧,扎和泰家的小女儿可还等着堂兄呢。”
澹台潇忍不住噗哧一乐,抬手把茶盏撩到姚任手里,站起身道:“你不让我.操心就阿弥陀佛了,还来操.我这份心,我看你是太闲了,也好,明儿才进宫,你先把那五本账册弄出来。”
“啊?……不要了吧,堂兄……堂兄……。”姚任瞪圆了眼睛,狠狠的盯着澹台潇的背影,不知道想到什么自己又忍不住笑了,堂兄虽严厉,可总让他觉得心里暖暖的,真希望堂兄就留在北国,再也不走了。
躲在帐房里屋的添香冷静下来只觉得千不该万不该任由姚任把自己带到侯爷府来,看来等会儿得想个办法遁走,她瞅了眼窗外明晃晃的大日头,心下一沉,只能等天黑了。
空余的时间,添香纷扰着思绪总觉得发慌,只得把账本翻开,借此凝神。
只一沓草纸,一支毛笔,不足两个时辰快速的弄好所有账目,不由感叹,他把典当行管理的很好,账目清晰,就像她从不曾撒手不管似的。
姚任向宫里递了牌子,等着明天姚贵妃召见,傍晚回来急匆匆的奔着帐房来,吊兰下,女子正蹲在那儿,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给摔烂的那盆吊兰重新埋盆,她做的很用心,好像连他回来都没察觉。
“我该走了。”岂知一直提着心的添香已经辨出脚步匆匆的是他,捧起吊兰站起身,扭头说道。
姚任一愣,随即着恼,“你要去哪?不是无家可归吗?”
他知道了!添香紧紧抿了唇,出去一天,姚任已经知道她的来龙去脉,这世界还有什么可言吗?罢了,知道就更不可能留下。
“我去哪和你没关系。”她把吊兰放好,拎起自己的包袱准备走。
姚任伸手臂拦住,沉着眼,一副绝不许她过的姿势。
添香叹了口气,“不管你怎么看,我敬你是朋友,若非如此我大可夜深不告而别,侯府虽高,却也没有无缘无故留人的道理。”
两更毕,貌似会有一场闹剧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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