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误会①3000
她转身,衣带渐沉,好像要带走所有眷恋和伤心,可又好像什么也没带走,她把自己最美好的期盼都留给了这个男人,她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却清楚自己再也无法面对他,有时候离开不是逃避,而是,放过自己。
“香儿……!”陆白瞅了眼陆礼欲挽留的手臂又无力的收回,急切的喊她。
添香脚步微顿,转瞬又举步,并未回头,边走边淡淡的道:“我不是只有一个丈夫,我要等小昭和小乔回来。”那意思是她暂时不会离开陆家。
像是压了太多东西,陆白顿时松了口气,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她这次会消失,就像突然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一样的急促,匆匆而来,自己却已经没办法接受她匆匆而去。
一出了陆礼的住处,添香干涸的眼便又止不住的流泪,她抬手抹掉,很快泪溢满整个眼眶,她抹掉,又溢满,连眼泪都欺负她傻气,是不是?添香拎起自己的袍裾,在夜色中狂奔起来,她冲进陆家随处可见的密林,将身子掩在两人合抱的大树后,脊背贴靠着树干,一点点的滑下身子,蹲在黑暗处,嚎啕大哭。
请允许她这样放肆的哭,在没有可依靠的肩膀以后,在她一个人的世界痛哭,心头上的往事一幕幕晃过,那个将她揉进骨髓,暖帐里抵死缠绵的男人,那个不知疲倦要了她一次又一次的男人,也许只是想在她身体里种下打击敌手的棋子,她竟傻的以为这是爱,是眷恋,她得有多么信一个人才会把自己毫不保留的交出去!
她想到了母亲,母亲的痛苦何尝不是交付全部的自己却不能换来父亲全部的爱?
今天她才明白母亲说的话,“当把一个人装进心里后,便是一点位置也没留给自己,爱情总是这样,失去自我,没有退路。”
她想到才出生就失去呼吸的孩子,那么小,那么软的一小团,她甚至怕自己稍一用力就会伤了他,可到头来,却是自己的识人不淑害了他,孩子何其无辜?她有罪!罪孽深重!
“啊!……”添香呜咽着大嚎,月光细碎的穿透枝叶,像她碎裂的拼不完整的心,洒落在黑暗的角落。
陆家的少夫人病了,药石无灵。
每日里进出绽香苑的郎中个个摇头叹气,奴才们也愈发的小心谨慎,生怕一个大的动静就能要了自己的命,与前几日相比,如今的绽香苑死气沉沉,人心惶惶。
陆礼每日都会来看看添香,来了便坐在她床榻,或亲手凉药,或接过侍从手里的湿帕子为她拭去额头上的虚汗,看似无尽的关切温柔,却不说话,一句话,不,一个字也不吐。
添香一次昏沉中醒来,轻轻掠掉他手里的帕子,淡漠着说,“别做戏了,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几位夫人便不可能夺走内宅事务的权柄,可我若是死了,你做戏也就更没有什么意思,不如紧快找个接替我的……。”
陆礼的脸色阴沉的可怕,添香却视而不见,继续道:“这是我们的约定,既然合伙人不能创造利益,便没有什么情分可讲,做生意,你比我懂。”
陆礼紧攥着帕子猛然站起身,一把将帕子摔到铜盆里,盆里溅起的水在他袍裾上氤氲出点点水迹,素来干净的人连看都没看,摔袖就走。
添香侧头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竟出奇的平静,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觉得自己还活着,还有一丝尊严在。
陆礼把玉顺调走了,她身边只留了个瑾泷,关于陆烨亭的钱庄管理陆礼也切断了,她每天只睁着木然的眼睛看着熟悉而陌生的屋子,恍惚间,竟觉得是在荧屏前,隔着看似轻薄却无法逾越的屏障来看这个世界,那些古色古香的摆件和成群结队的长袍侍从,好像都是在做戏。
早上喝了小半碗粥,她坚持着洗漱更衣,这会儿走到窗前,把糊了上好绡纱的窗子推开,秋凉,好像只一宿,那些树叶便都黄了,站不住枝头,纷纷扬扬的飘落。
她伫立不语,面无表情,眼底的眸光比这深秋还要苍凉许多。
立在身后的瑾泷不住的抿着唇,终于忍不住,急道:“少夫人您别这样,奴才记着当初见您那会儿您脸上的笑比三月的日头还明媚,就算和二爷脑脾气,和三爷置气,可笑却没从您脸上挪开过,少夫人,小主子没了不是您的错,也不是几位爷的错,是命,是小主子与您缘浅,您……您不能这样和自己过不去啊!”
是了,他们都以为她的悲伤与死寂源自孩子的夭折,也好,这样便保全了陆礼的君子之名。
添香淡淡的笑,只是这笑极具讽刺,她扭头,“这儿的秋天和我家那儿的不同,这太窄了……我家的天,宽阔的没有边际。”
瑾泷愣住,哪里的天有边儿了?怎么主子会这么说?随即他好像又懂了,主子这是想家了。
“想家?”陆礼在嘴里默默念着这两个字,桌案前的瑾泷有些拘谨的立在那等结果,他是自己琢磨出少夫人想家了,才来回禀大爷的,现在只等大爷怎么说,也许他能陪着少夫人去一趟龟兹国也说不准。
半晌,陆礼的手接着翻开一本账册,淡淡道:“这就是她的家。”
“啊?”瑾泷一怔。
陆礼的脸色已经不好,瑾泷连忙称了声“是。”快速退了出去。
既然大爷说这就是少夫人的家,那也就是不同意少夫人回龟兹,唉,怎么这样?
添香见瑾泷耷拉个脑袋回来就已经猜到结果,看来自己不死陆礼是不会放走她的,他和周氏一样那么好名声,休妻,他想做,旁的姻弟们不会同意,和离则是他万万不会做的,颜面无论如何也没处放。
如今之际是等小昭、小乔回来,还是另想别法?
这个冰冷的地方,她一时一刻也不想呆了。
宁安三十一年,立冬,女帝在赏梅宴上斥责陆皇侍娇纵跋扈,不知分寸,朝野顿时一派哗然,这无疑是在传递一个讯息,而这位陆皇侍正是陆家这一辈唯一一个在女帝身边的人。
当晚消息传出来,陆家家族的掌权人们便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陆礼坐在正位上,眉目深锁,听着几位长老各自的看法和意见,最后决定先稳住,派人与宫里的陆皇侍取得联系,看这次训斥到底是争宠而起还是针对陆家而来。
但经过几天的努力却都没能联系上,随后女帝突然颁布指令,要在近海,也就是雒阳东角黄海、东北角渤海开海运。
这预示着什么?陆礼与陆氏掌权们都清楚,如此一来掌控在陆氏手上上百年的盐业将要受到冲击,而每年的赋税若不能如期缴纳给朝廷,那么很有可能会被朝廷没收盐业的掌控权,更有可能治个办事不利的罪责,这两种情况全看女帝的心情了。
身为皇商,利益丰腴的同时,危险系数也更高,直接与上位者有关联,总不会是一身轻松的。
连日来陆礼在外奔走,经常与陆氏的长老们聚会密谈,晨露去,暮色归,就连深居不出的周氏也察觉到了这股不寻常的气息。而陆白也因女帝的迅猛出击故意隐遁起来,守着紫霞水榭那一角地方里不出,外不进。
陆乔到家的时候已是农历冬月初九,一身风尘还来不及换洗就去了陆礼的小书房,他在路上,接连不断的接到探子快马传递讯息,亦知道事情事关重大,便先把对添香的思念担心压在了一边。
两兄弟一见面就讨论开最近发生的一些事,事情无关巨细,一一剥析,寻觅着蛛丝马迹想要窥透女帝的意思,更想做的是如何力挽狂澜,留下陆家百年祖业。
翌日陆乔便被陆礼派了出去,他与朝廷上的一位新贵有些交情,带了重礼去见人了。
而添香听说陆乔回来已经第二天晌午以后的事了,她不清楚陆乔为什么回来而没来见她,甚至隐隐有些埋怨。
直等到傍晚,添香仍没盼来阔别数月的陆乔,却等来了小侍从带来的消息,“三爷与几位友人饮酒,醉在了馨满居,今儿就不回来了。”
馨满居是什么地方?她想那应该是一家酒楼吧。
瑾泷没听见小侍从的回话,添香问起,他还颇觉新奇的回了句,“换汤不换药的地儿,就是以前的东倌楼,前些日子才改名叫馨满居。”
两更毕,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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