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姐妹（上）
芷吃了半月的药，厨师又按着大夫的吩咐准备料理，就蛹没有那般呕吐过，反倒胃口渐开，吃的越来越多。因为她有孕，赵永牧吩咐不可拿琐事烦她，却叫她一时没有办法去弄清楚佟大奶奶那边的事。
这日饭后，外面又是大雪纷飞，不到半个时辰，鹅绒一般的雪已经积了一层。
芷见身边的几个丫鬟有些神秘，神色间常常在交换她所不知道的信息，不由暗暗留了心。
午后她假说有些困顿，上床躺了，却在中途悄悄下床，走到厚厚的帘子边侧耳偷听。
“…···义从军做先锋，已经打到菱州府，卫国公节节败退，听说已经打算退回盛京城中……”
“…···偏偏这时候上京频频来命，要招汝宁候、薛都统回京·……”
“外头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已经有不少盛京的人，一路偷偷过来，暗着投降了······”
“上回听夫人的命令，给王爷送补汤，就见到书房里好些古怪北周人出入······”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悄声说话，主要说的自然是双雁。她到哪里都是个百事通，来了北伏城，也是闲不住的悄悄溜出园子到城里闲逛。
芷听了一会儿，蹑手蹑脚的回到床上。
没≡｀儿，感到肚子上一跳一跳的，赶紧深呼吸，平复激动的心情。
她眼睛挣得大大的，想着若是真能打下盛京，那她自然能去盛京寻找家人。可是从兴奋中，她又注意到薛元武和卫国公这两人。
卫国公的女儿曹艳仪叫薛元武表哥……威名赫赫的卫国公被薛元武新建的义从军打的无还手之力……这中间，到底有没有特殊的关系。
芷咬着唇，不晓得薛元武打下盛京，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总觉得，薛元武身上有许许多多的秘密，这些秘密很可能会引来惊天动地的变化。
摇摇头，芷喃喃自语，“就算他……不，我们之间早就撇清了……”
她伸出手抚摸还平坦的小腹仿佛从这个动作中，她能得到力量和平静。
这样想着，芷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天黑。
赵永牧满身风雪的回来，他不同寻常的穿了一身戎装，铁甲宝剑，给修目长眉的英俊面容上增添了一份凌厉的杀气。
外间侍候的几个丫鬟急忙下来，赵永牧却走到帘幕前就停下了，他看了看自己身上，满身风雪，寒气十足。
迎夏赶紧拿帕子给他擦拭飘雪，又道：“王爷不如更衣再入室。”
赵永牧摇头，“我马上出去，夫人还在睡？”
迎夏还没回答那边传来一声含糊的回答，“我醒了。”
芷听到外边谈话声，已经披了斗篷出来。
赵永牧略带责备的看了芷一眼“怎么就这样出来了，着凉冻着了孩子怎么办？”
芷看到他，便觉得满心的温暖，哪里会觉得冷，“不会的，屋子里烧得暖和。”她注意到赵永牧的打扮，“王爷怎么穿成这样？”
赵永牧上来，拥住芷往内室走，“我要离开几日，等会儿马上就走回来跟你说一声，你莫要担心，在这里好好养病。园子里有两百精卫，城中也有五千士兵，守城的袁参将我认识，他会特别派兵在佟府周围守卫不叫人靠近……”
芷惊讶的一时憋住了气，反手抓住赵永牧冰凉的手，“王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想到今日偷听到的那些零碎消息，不由起了忧 赵永牧温温浅浅的笑了，柔和驱逐了冷厉，大手抚摸芷的眉头，道：“没有，你莫担心，好好养胎，等我回来。”
赵永牧一走，园中侍卫反倒愈加的多。芷所在的院子，被侍卫一层一层环绕保护着，佟家人想要见芷，甚至不能再带食物、器物等东西。
孩子稳稳当当的不再折腾，芷又开始担忧起芷秀的事。
恰好这日佟大奶奶过来拜访。
佟大奶奶给芷的感觉，就跟上京众多的世家大族少奶奶一般无二，端庄持重不死板，能说能笑却有度。二十七岁的年纪，细眉方脸，长的虽然不是很好看，却也如其他富贵人家奶奶一般，保养的不错。
可是这一日，芷却能在她搽了粉的脸上看出憔悴之色，眼底青黑，脸颊消瘦，浑无神采。
她听说了芷有喜，着实恭贺了一番，又说道天气，“今年的天不知道怎么了，开春这么久，竟然还下雪。不然夫人也可以在庭院中走一走……”
芷跟着赵永牧北上是二月二十四，走了十来天■北伏城，是三月六日，安胎半月，如今已经三月二十三日。
往年这时候，早该是花红柳绿的踏春之季。
芷耐着性子陪着感叹了几句气候无常，今年的地里的收成只怕不好之类的话，才咳了咳，开口问佟大奶奶。
“前阵子，我跟大奶奶提的那个做咸黄酥的丫鬟······”
她才一开口，佟大奶奶就一脸的歉疚，“说起这件事，我真是没脸跟夫人您提……”
闻言，芷的心就直往下掉。
“也是我们家里的丑事，本不该拿出来说，可不说，只怕夫人要误会，叫夫人心里因此起了芥蒂不好。原来说要给夫人的那个丫鬟柳儿，原来已经叫我家大爷···…收了房，我是一直不晓得，直到那日答应送了柳儿给夫人您，那柳儿才哭哭啼啼的说出来。您说，这叫什么事儿……”
佟大奶奶忍不住拿出帕子抹泪。“……这不是把我当成那等拈酸吃醋的小气妇人，明着告诉我，难道我会不肯？非到如今有了孩子，不得已了才说出来……”
芷根本笑不出来，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只觉焦躁。她恨不得马上将叶芷秀拉过来，百分百确定那个只闻其声，并未谋面的柳儿就是她的亲妹妹叶芷秀。
芷回应，反而脸色黑沉，顿时背后一凉，猛然醒悟到一件事。
正室夫人之间常会抱怨妾室通房丫鬟狐媚不听话之类，只有身为正妻的女人能够理解的。可是叶夫人却是安南王侧妃，虽然有品秩在身，也不过是个侧室……
她跟一个侧室说姨娘通房下贱，不是当面和尚骂秃驴，甩人家耳刮子么……想到这里，佟大奶奶冷汗涔涔，一时都忘了对柳儿的憎恶。
她越想越坐立不安，把芷的黑脸，看成了对自己的不满，忙弥补的说道：“······夫人，您想要吃咸黄酥，我叫柳儿教厨房里的厨娘，等厨娘学会了，就让厨娘过来这边给您做，您说这样行不？”
芷勉强笑了笑，道：“我看这样，让我的一个丫鬟过去，叫柳儿直接教她，或是柳儿姑娘过来我这里也可······”
佟大奶奶不敢再推拒芷的要求，忙道：“行，行，我就叫柳儿过来您这。”
芷客气的道：“只是不晓得会不会不方便，毕竟柳儿姑娘有了身孕……”
佟大奶奶皱了下眉头，微微带着冷笑的道：“怎么会不方便，不过是走几步路，来说几句话教人做个小点心，难不成就是劳动了她？夫人放心，不过是个丫鬟，还没那么娇贵。”
听她这么说，芷心中微微一酸……毕竟是妹妹，听到外人如此糟践，让她多少有些不开心。皱皱眉头，芷道：“今日也说得多，我也有些累了……”
佟大奶奶忙站起身告辞，陪笑，“打扰夫人休养，我这便告辞，来日就将柳儿带过来，给夫人磕头。”
如果是叶芷秀，当面见到，激动之下哪里瞒得住佟大奶奶······芷不是那等顶爱名之人，可是也不愿意大喇喇叫人知道有个妹妹落难北周，给人当丫鬟，还没过明路就怀上孩子。
她阻止，笑着拿话推拒，“大奶奶别忙，直接让人送着柳儿姑娘过来就好，哪用得着你几回三番两边跑。”
佟大奶奶点点头，答应了。
第二日，大雪转小雨，路上的积雪被雨水冲刷的，逐渐消融。
芷担忧叶芷秀怀着身孕，从佟府大宅跑到这边园子不好走，吩咐人抬了一顶小轿子去接她。
那边佟大爷晓得佟大奶奶让正在安胎中的柳儿去侍候叶夫人，顿时火冒三丈，与佟大奶奶又吵了一架。
柳儿躲在屋子里小声啜泣，中途还过来劝佟大爷莫跟大奶奶置气，叫佟大爷心里更疼的不行。
佟大爷看着阴沉沉的天，转头对李氏道：“若是柳儿有个不好，那就是你故意折腾害的。”
李氏咬牙，“人家叶夫人想要吃咸黄酥，明白跟我要人了，难道我敢拒绝？你若有那个胆子，你现在就去跟叶夫人说，舍不得柳儿，叫她别去折腾柳儿。”
佟大爷瞪眼，“你……”
李氏浑不怕他，挑眉瞪回去。
这时，柳儿穿戴好，拿了油伞沿着廊道过来，见这种情形，害怕的低下头，“大爷，大奶奶。”
佟大爷见她自己拿着油伞，旁边该侍候她的丫鬟离她一步远，骂道：“让你侍候你家姨娘，你怎么侍候的，让姨娘自己拿伞？”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