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景川侯夫人寿宴这一日,薛家众人都起早打扮。芷嫀穿上了新做的藕荷底绣海棠的通袖衫,梳了百合髻,插上金步摇,戴了一对粉润的珍珠耳环。
对着镜子照了照,平日里不甚打扮已经吸人眼光,稍稍打扮一下实在有些过于光彩照人……心里微微有些担忧和不自在,芷嫀手抬起放到金步摇上。
黄橘见了忙道:“也就这一点装饰,姑娘都取下了。到时候去侯府,人家不说姑娘生性爱朴素,怕要觉得姑娘不尊重郑夫人,有心慢待了呢。”
说的也是。
芷嫀的手又放下了,她看了眼黄橘,就是丫鬟都穿着鲜艳整齐,确实不该太朴素。
“时候不早,我们快去老夫人院子吧。”披了斗篷,芷嫀带着黄橘出门。
益安堂内。
“祖母,我来了。”芷嫀刚刚恭敬的请安,一道欢快的声音就从她背后传来。
薛老夫人乐呵呵的道:“走慢点慢点,哪家姑娘跟你似的这样一步走两步跳。”
说归说,她心情特别好。看着几个孙女,时不时招这个看看,拉那个整整衣领的。这回她自己并不过去,因此几位太太领着媳妇和姑娘临出门前再过来请安,然后直接从益安堂出来出发。
“祖母,你看我这个花冠是不是有些儿歪了?”八姑娘,正是敢在薛老夫人面前提意见的二房嫡出女儿薛玉瑛。
她发髻上戴了流光溢彩的莲花冠,沿着莲花冠下还贴了一溜儿金色钿花在乌压压的黑发上,这时候面带焦急的偏头指着中心的花冠问。
九姑娘凑上来看,“没有啊,我觉得戴的正正好。”
九姑娘是芷嫀正宗的小姑子,大太太的嫡亲女儿薛玉凤。她穿了一身大红遍地金窄袖衫,梳了抛家髻,衬得大眼睛,高鼻梁十分明艳。
薛老夫人拍了拍薛玉瑛的手,道:“我看跟你妹妹说都一样,很好。”
二太太上来道:“瑛儿,这都快走了,你又来扰你祖母做什么?”
薛玉瑛一点都不怕自己的母亲,嘟嘴道:“我总觉得兰珠把我的发髻梳歪了,花冠戴上去也不正。”
二太太训斥她:“胡说,我看好的很,你别又胡闹耽误时间,我们可没有空等你再梳一个头。”
看着众人盛装华丽打扮,芷嫀松了口气,笑着静静站一边。她开始有点明白为何薛家上下这么开心,只看眼前几位适龄又美貌的姑娘的打扮就知道薛老夫人和太太们的打算。能够参加景川侯夫人的宴席,在众位高贵的夫人面前露露脸,说不得就一跃而上,嫁入高门了。
到了巳时,薛家大少爷派人来催,薛老夫人忙摇手让大家赶紧过去。
头辆马车是二太太领着八姑娘先上,其后是三太太、四太太,庶出的几个姑娘……郑氏一直在旁边指挥安排,等其他房的人都上了,她才歉意的对芷嫀和九姑娘薛玉凤,“可站累了,这一大家子人多,没办法。你们就跟我一起坐一辆,快上去吧。”
接着便是黄橘和其他几个大丫鬟坐上第七辆,几个妈妈和粗使婆子上了最后两辆车子。加上薛家几位少爷领着几十护卫,浩浩荡荡上了路。
景川侯夫人寿宴办的热闹,花园庭院处处张灯结彩,往来太太姑娘多如流水,仆婢们笑容满面穿插其间,或问候或引领。
芷嫀先是跟着太太们去和景川侯夫人拜寿,但还没有见到正主,一路就行了无数的礼。
“这就是你家二奶奶……”好几位跟薛家熟悉的太太露出暧昧的微笑。
有一位直爽的夫人直接就惊叹,“长得可真俊啊,我见过的齐整人儿不少了,这可算的上头一位。”
“呵呵,哪里哪里。”打头的二太太跟人寒暄,笑容热切。
但是回过头,那笑容马上下来了。不止她,三太太和四太太脸色也不好看,就是几位兴高采烈的姑娘,也仿佛被浇多了水,恹了下去。
郑氏咳了咳,笑容对二太太道:“二婶,我看这人太多了,弟妹初来怕是有些儿不适应,不如我带她先去下面坐了……反正拜寿有的是机会,只怕婶娘如今忙着,去了也没有办法招待我们。”
她的话正合几位太太姑娘的心意,顿时都露出明快的笑容,“对对”的附和。然后看向芷嫀,等她识相表态。
芷嫀求之不得,“多谢嫂子疼我,我正觉得有些儿人多气闷,找个地方休息下最好。”
说吧,两方分了两道,二太太领人跟着引路的丫鬟去见景川侯夫人,芷嫀跟着郑氏走。郑氏熟门熟路,也不需人带,就携芷嫀走游廊过穿堂,来到摆了宴席的戏楼处。
有丫鬟笑着来迎,郑氏报了名号,丫鬟便领二人坐下。还没有坐稳,郑氏就笑着对芷嫀:“弟妹你且安心坐着,我去去就回来。”
但是她这一去就没有回来。芷嫀枯坐了一个时辰,才见景川侯夫人领着人上了戏楼,二太太她们也带着姑娘们回来。
“你们看到了么,刚才郑大姑娘拉着我说话。”薛玉瑛脸颊红红,眼睛亮亮的道。
其他几个姑娘流露出艳羡之色,“郑大姑娘果然如大嫂说的一般,又温柔又美丽,一点架子都没有。”
薛玉瑛笑容得意,“她刚才问了我什么,好像是打听大伯父的事,还问了大伯母跟二嫂嫂……”说着,她流露出疑惑的神色,转头看芷嫀。
芷嫀听到这里郑大姑娘时就怔了一下,心中暗道不会这么巧吧。
薛玉瑛直接开口问芷嫀,“二嫂嫂难道认识郑大姑娘,怎地她会问起你?”她虽然如此问,心中却觉得不大可能。景川侯是什么样的门弟,薛家都难以靠上去,何况是寒门出身的叶家。
芷嫀并不确定是不是沿途碰上的那两位郑姓姑娘,心里琢磨着临走前郑秀兰说的还会再见,回答薛玉瑛却是“怕是妹妹误会了,想必大嫂什么时候在郑大姑娘面前提起我,郑大姑娘好奇才多问了两句。”
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薛玉瑛偏头想了想,“也对,大嫂常常来给景川侯夫人请安,说不得也跟郑大姑娘交好,闲时聊起也有的。”
说话间,宴席正式开始。席过两遍,主楼里景川侯夫人点了两出戏,又请其他几位陪坐上首的夫人点。待都点全了,那戏单子飞快被传到戏台后头,每一刻,锣鼓喧天,生旦净末丑一一浓妆艳服上场。
第一出戏,便是王母贺寿。
因为薛家老夫人不爱听戏,便是偶过寿节请了几班子,也唱唱那文雅些的。薛家几个姑娘刚开始听得还有趣,但几轮下来就嫌吵了。
恰在这时,几位太太远远瞧到几个熟人,起身过去打招呼。她们便凑在一起商量,“……要不我们去花园透透气,听说那边儿比赛六艺,又有人备了炙肉美酒。”薛玉瑛语带兴奋的低声提议。
男客都在西苑由景川侯世子亲自招待,年轻人聚在一起免不了想出什么花样来玩。薛玉瑛方才就听人说道,又见不少胆大的姑娘借口去花园走走离开宴席,就心里痒痒的只想也跟过去看看热闹。
“这样不好吧,母亲知道了会不高兴……”庶出的十姑娘怯怯的说。
薛玉凤也心动,眼睛一转道:“我们不过是去花园看看风景,不小心走得远了,这有什么关系。而且我们这么多人,还有嫂子跟着……”她嘴角勾起笑容,眼睛一眨道。
薛玉瑛眼睛一亮,“对的,二嫂嫂陪着我们一起去的。”
黄橘站在两席之间,听得分明,不由脸上带了薄怒,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八、九两位姑娘站起来靠近芷嫀。
“嫂子,你答应了吧,我们就去逛一逛……”薛玉凤可怜兮兮的拉着芷嫀求着。
芷嫀本不待答应她们,有她这个嫂子陪着,运气好家中长辈看着新媳妇的面子不多说什么。但是如果出点什么事情,老夫人、太太们要追究责任,自然也是她这个嫂子首当其冲。
可是她也烦了这喧闹的戏楼,且坐的比她们要久许多,很想起来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
又被几个姑娘这样放低姿态恳求,若是死硬不答应,片刻就得罪了一大片。
“好吧,我这就陪你们一起去,不过你们要乖乖的,我说该回来了,你们就要回来。”芷嫀严肃道,要她担责任,就要听她的。她这面旗子不是这么好拉的。
两位姑娘愣了下,对视一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个信息:先答应何妨。
遂大大的点头,笑容满面。
姑嫂几人留了两个丫鬟去跟太太们解释,就从游廊的偏门出去,往花园方向走着。
戏楼上,郑秀兰坐在景川侯夫人下首,姿态娴静的听者大戏。
突然一个小丫鬟急匆匆爬上楼,在入口左右看着寻了几眼,看到郑秀兰眼睛一亮,不引人注意的过来。
“兰姑娘,可不好了,我们郡主在西苑拦住一名男客,要求比试弓箭……世子急的不行,让我赶紧过来通知你,想想办法阻止郡主。”
很可能郑大小姐看上薛二啦'这样女主就可以脱离苦海了'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