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红了村路,月色照着,乌黑一片,风里没有焦糊味儿,只有浓郁的血腥气。这景象,没有上俞村伏尸如山的惨状,却因一致的死法而显得更森然,更恐怖。
“有火把吗?点起来!”暮青阻止了众人往前头走,只一人去了路上,在火把点起来前便将百余无头尸大致看了一遍。
“死亡姿势一致,俯卧位,头朝上俞村,手中都握着弓,背后箭筒的箭数都一致。死亡时没有一支箭拿出来,搭在弓上,或者是落在地上,说明这些人是同时被杀的,对方下手很快,根本没有给他们反抗的机会。不要说反抗,这些人死前连反应都没有。如果他们知道有敌袭,队形会乱,会转身,死时就会有人头朝后方,或者别的方向,可是看看这些人,队形一致,血泼洒的方向一致,说明所有人都是在一瞬间被杀,且是从背后被袭击。对方是高手,要做到同时杀百人,人数不会少。”仟仟尛説 只看了一眼,便推测出了人被杀时的情形,初次见识,元修目光微亮,但听她所言,眉宇又有些沉。
暮青蹲在地上,眉头也皱着。
案发现场会说话,是现场告诉她以上的推断,但她自己却想不通。
同时杀百人,这怎么可能?
世上许有高手能做到此事,但让她想不通的是,村子路窄,百余人走在村路上,一排只有三人。这是一条长队,凶手从背后杀人,也许能做到一击杀死最后一排人,如何能做到一击杀死三十多排人?
怎样的高手能做到此事?她想不通,除非武器特殊。
这时,火把点了起来。
暮青检查尸身的伤口,忽然愣了。
火光照着百来具尸身,除了头颅不见了,尸身不见任何伤口。即是说,这百余马匪都是被一击毙命,致命伤就在脖子上。
她起先以为,凶手是在杀人后才斩去马匪头颅的。但是火把的光亮一照,她发现这些尸身脖子上的创缘都呈一种状态——后颈处的皮肉内缩,喉口处的皮肉向外扯出,有一些碎肉在血泊里。
这说明这些马匪不是在死后才被斩下头颅的,而是被一种高速的手法所杀,只有速度和惯性才能呈现出这种创缘。
凶手没有那么麻烦地杀人斩头,而是直接把人头割下带走了。
凶杀案件,被害者的头颅被斩下带走,凶手通常只有几个目的。一是掩盖被害者的身份,二是与被害者有特别的仇恨,三是出于变态目的。今晚的事,以上三点都不像。
这百余人穿着马匪的衣衫,手拿弓箭,往上俞村而去,身份很明显,斩去头颅也无法掩盖。若凶手与马匪有特别的仇恨,上俞村一日夜的苦战,来了数百马匪,凶手为何不去杀那些人,却偏偏是这一百人?至于变态目的,收藏一百个马匪头颅?也许有可能,但为何偏偏是今晚,又为何偏偏是在这百人弓手准备伏杀他们的时候?
凶手杀了这些人,无论目的,今夜苦战在上俞村的他们五人都是受益者。
这不能不让人往一个方向想——凶手出手杀人,为的是救他们。
可为何要在杀人后带走马匪的头颅?她只能做出一个猜测,那就是为了隐藏杀人的兵刃。
因为假如此时的村路上,百具尸身躺着,头颅飞出一地,很容易被人猜出这些马匪是被人一击削掉头颅的,那么兵刃很有可能会被看出来,毕竟高速的杀人兵刃在这时代很少见,很特殊,特殊到一旦兵刃被人看出来,做下此事的人身份就会暴露。
带走头颅,为的是混淆视线。
那么,既想救他们,又想隐瞒身份,武艺高强,兵刃还特殊到可以行此高速杀人之事的人,会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
暮青低着头,指尖儿触在那冰冷的腔子创缘,月光落在她肩头,地上百具无头尸,她的姿势却像是在抚摸,西风在村路上呼号,忽添诡气。
“尸身……”就在村头路上等待的人都露出古怪神色时,暮青开了口。她验尸断案,向来果断,这一次不知为何有些犹豫艰难,“尸身上没有其他伤口,所有人都是一击毙命,创口齐整,是被杀后斩断头颅的,对方是职业杀手。看来这些马匪……仇家不少。”
暮青低着头,半张脸沉在阴影里,没有人看见她微微闭起的眼。
她错报了被害者的死亡方式,被杀后才被斩下头颅和一击削掉头颅,凶器的推断会相去甚远。
她诱导了查找凶手的方向,指向马匪的仇家。
这些……都违背了她的职业道德。
两世,她以天下无冤为理想,从没有想过替凶手隐瞒罪案的事有一日会发生在她身上。今夜之前,她是不能容忍罪案的人,今夜之后,她不配再有阴司判官之名。
但,她并不为今夜的决定后悔。
谁让做下此事的……是他的人?
只有他的影卫用的兵刃是细丝,只有这类兵刃才能有条件做下今晚之事,只有他才会救她。
他远在江南,远在汴河,远在千里之外,却依旧解了她今夜之险。从这些人尸僵的程度判断,从今夜那为首的马匪焦急的神态判断,这些弓手本应早该到了上俞村才是。人迟迟未到,是因为早就被杀了。
这些人死在西北军精骑先锋到来之前,今夜救了她的人,其实是他……
她不知他在西北有多少影卫在,这些人又在何处潜伏暗藏,但既然这些人在西北,想来必有用处。今夜为了救她,他动用了暗处的力量,冒着暴露的风险,她怎忍心将他的势力推出来?这些人,为今夜之事动用,谁知日后需不需要重新安排,又会耗费他多少心血?
他耗去这些心血,只为千里之外救她一命,她便为他舍了那阴司判官的名号又如何?
“这条村路很窄,又是土路,尸体伏在地上,血掩盖了很多痕迹。路前后方探查时破坏了现场,一些线索已经看不出来。对方是职业杀手,也没留下有价值的线索。”暮青起身,做此陈述就表示今夜之事要永久成为疑案了。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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