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月杀回来了,手里提着只包袱,身后带着两个很面生的兵。
暮青和姚蕙青的一局棋正下到收官,只见少女垂首观棋,青叶素罗,玉兰小簪,那风姿越是清卓,兰烛下苍白清瘦的脸儿越是叫人看着揪心。
暮青觉出房间里的目光不同寻常,这才抬起头来,看见那两个水师精兵时怔了怔。
姚蕙青见了起身道:“都督想必有军情要事与几位将军商谈,院中有偏厢,小女告退。”
说罢,她带着香儿便出了房门,院中躺着十几个黑衣人,血影蹲在墙头上,目送着主仆二人进了偏厢。
姚蕙青一走,月杀也退了出去,出去前他放下了包袱,随后将房门带上,守在了门口。
暮青看着那两个面生的水师精兵,想要起身,却没有力气。她早已虚脱,只是在巫瑾到军中替侯天治伤和刘黑子等人的消息传来前不想晕过去,因此凭着意志力在强撑着罢了。方才有面前这局棋分散心神,她还能忍住不适,此刻两个至亲至近之人来到了身边,她竟觉得有所依靠般,绷紧的心神一松,身子就脱了力,想站也站不起来了。
“大哥……”暮青看向其中一人,即便步惜欢和巫瑾都易着容,她也能通过目光分辨出他们来。
但她没敢看步惜欢。
她知道,今夜她在官道上遇伏的消息必定惊着他了,不然他不会深夜冒险出城。她派魏卓之回城去请巫瑾来给侯天治伤,但算算时辰,他不该来得这么快!他出现在此,必是步惜欢出城时就带上了他。她夜遇伏杀,生死不知,他定是怕找到她时,她需要医治,而军医不可信,医术也离巫瑾差得远,于是便将巫瑾一起带了出来。
她怕看见他的眼神,不敢去想她在山里浴血奔逃之时,他经历了何等的煎熬。而在煎熬之时,他还能做出有助于她的决定,至少巫瑾提前到来为救侯天赢得了不少时间。
越是感激,她心里就越疼,那为她挡箭而死的少年、那些特训营里的精兵、石大海、侯天,还有步惜欢和巫瑾,今夜有多少人为她担忧、重伤甚至送命,她就有多想冲出去把院子里的那些江湖杀手全都宰了!
但是她不能,她要留着他们的命,以便审讯。
在审讯之前,她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别说话。”巫瑾猜到了暮青要问什么,先声打断了她,他的声音颇沉,不似往常般温和,“你的寒症刚有起色,今夜在山中淋了半夜的雨,此刻必定神疲乏力,腹痛绵长,且腹凉恶寒。本该卧榻暖身养神,却偏偏坐等消息,还与人对弈!如此劳神,对身子可有半分好处?”
暮青沉默以对,侯天重伤待医、石大海、刘黑子和汤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她坐卧难安,如何能不劳神?
“侯天的伤势如何?大哥可去看过?可能医治?”她坚持问道。
话音刚落,忽然便被人抱起!
暮青身子一僵,鼻间钻入清苦的松木香,步惜欢的声音自她头顶上传来,“他身中毒箭,内伤伤及五脏,外伤有刀伤三处,左臂骨断,右臂中毒很深。那毒本可见血封喉,但大雨冲淡了箭上之毒,深山夜凉,延缓了毒性发作,他算是捡了一条命。你大哥已为其解毒固本、接骨包扎,且已施过针了,但能否挺过去还要看这几日的情形。眼下大军正在搜山,一有那三人的消息就会前来回禀,你安心等着,这时辰里先歇会儿,可好?”
男子的声音低沉,语气慵懒,轻声哄她。
他的怀抱温暖舒适,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只觉得恶寒轻了些,连心也安定了。自从他进屋,她一直不敢看他,逼着自己先处理军中事务,然而此刻在他怀里,她忽然觉得有他在真好……
“嗯。”她低低地回应了一声,缓缓合眸。
这时,他已将她抱到暖榻旁,将她放下来时,发现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刚刚合上的眸子睁开,眸中有些掩饰不及的依恋神情。
“我在。”他拍拍她的手,安抚。
暮青望了步惜欢一眼,见男子眉宇间未见煎熬神色,有的只是温柔至静,她望着他,仿佛觉得风涛险阻已远,忽然便明白了何为鸟倦知还。暮青松开手,步惜欢将她放到榻上躺下,回头看了巫瑾一眼。
那一眼,煎熬忧焚。
他怎会不煎熬?得知她在官道遇伏,他煎熬,得知她平安无事,他依旧煎熬!
一个时辰前,他赶到军中时才得知她在姚府的庄子里,月杀说她平安。平安不代表无事,她畏寒,雨夜遇敌,在深山里待了半夜,寒症多半要加重,他却强压住见她之心,让巫瑾先给侯天医了伤,这才赶来。他知道以她的性子,必定先问重伤的将领,巫瑾如若没有先医治侯天,她必定不肯诊脉,一定会让他回营去。如此一来一去,反而更耽误她的病情,不如先救重伤患。qsΝε.co
可这一个时辰里,明知她在山上却不能相见,他比不知她生死时还要煎熬。但这些煎熬忧焚在见到她后,他只能藏而不露,她重情,今夜为她死伤的那些将士必成她心头之痛,他何必再让自己的痛往她心头填一分?
巫瑾望见步惜欢的神情,心照不宣,搬来张阔椅便坐到榻前,便开始给暮青把脉。
但刚诊了一会儿,他便问:“你可有落水?”
步惜欢闻言,气息一屏。
“嗯。”暮青含糊地应了声,“对方有弓箭手,我和侯天无处可避,只能躲进了河里,后来我们在山洞里藏了一会儿,侯天出去将人引开,我才进了断崖山。”
暮青没提早晨被侯天拽入湖里的事,她怕提了之后,巫瑾会再不给他治伤,因此便说是侯天救了她。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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