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石归位,虽然蚩尤魂飞魄散,冰雪蔓延之势,还真的停了下来。
林洛然以远超自身实力水平放了一把火后,惹来伪圣女的疯狂,不停嚷嚷着什么“是你”。
然而超水平发挥的下场,除了她本人眼神涣散,更严重的空间中火凤一瞬间变得半透明的身体。
林洛然晕倒了,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神识却遁入了空间。看到火凤不惜代价重创伪圣女,林洛然叹气责怪。
“其实不必如此的,是我连累了你们。”
多次将自己,将珠子置于险地,是她没为三兽考虑。
小银鱼附身龙尸之中,在空间上空盘旋。火凤透过空间阻隔输出的攻击大半是无效的,否则它们倒不一定真的惧怕伪圣女。毕竟那位刚刚塑体成功,又以冰雪为载体,火凤是她天生的克星。
林洛然还是第一次被空间强行摄入神识,她担心的自己滞留在空间外的肉身被毁坏,那几百年的辛苦,只能选择重头再来。
“是你,是你对不对?你怎么不出来?”
伪圣女像得了失心疯,自毁形象,在石殿内找来找去,不知道想要找什么出来证实自己口中的“你”。
几个苏醒的妖兽早不动声色往角落移去,避开她锋芒,在角落中瑟瑟发抖。只恨青丘界被剥离,入青丘难,出青丘更难,除非有九尾狐族带领,它们这些妖兽是打不破界与界屏障的。百灵鸟将头躲在胳膊下,脑中其实在飞速运转,眼见着林洛然这方三人一狐,就晕了三个,只剩一个最弱的女修,想来无法再逆转乾坤。
为今之计,只有将受伤的小青狐偷出去,还能跟在它身后破开界力,从青丘离开。百灵鸟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看了一眼受伤的小狐,担心它不肯配合它这个完美无缺的计划。
伪圣女发了一阵疯,想找的人没找到,既失望又愤怒,往地上昏迷不醒的林洛然扑来:
“既然如此,杀了你的传承者,你总会出现了吧……”
她不再想要珠子认同,也懒得一再试探,此刻是真的动了杀机。
一直在与恐惧交战,与自己的交战的宝嘉豁然抬头,想也没想就是一记凌厉剑招。雪剑是五品法宝,结丹修士全力一击足以削平一座山头,伪圣女却连头也没回,反手夹住了剑光吞吐的飞剑。
两根细葱般的手指轻轻一用力,雪剑水蓝的光芒黯淡,她将飞剑随手丢弃,剑身上有两个清晰的指痕!
以神养剑,飞剑与修士本身息息相关,宝嘉又是剑修,飞剑受了重创,她本人闷哼一声,嘴角已有鲜血溢出。
却不想她与剑同飞,雪剑被擒住扔出,宝嘉已后至,忍住上涌的血气,将林洛然抢在怀中,趁机咬破舌尖,以精血为媒介转瞬遁走。
血遁术!比五行遁术快上数倍的遁法,学会血遁对修士而言并不难,难于施展血遁之后修士耗损的精血元气,很不容易补回来。
也只有血遁,才能在伪圣女触不及防的情况下抢下林洛然了。
林洛然在空间中将一切看得清楚,心中大急,却没办法神识归体。
在一阵雪雾中宝嘉带着她遁走,伪圣女冷哼一声,也追了出去。留下石殿中的百灵鸟和几个妖兽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捡回一条性命。
百灵鸟抖了抖脖子,大着胆子上前探了下小青狐鼻息,有些惊喜,示意带着小青狐一同逃走。
外面当然不能去,百灵鸟族的隧道还是能走走的。头顶倒挂着冰蛹滴滴答答开始融化,相处了几百年的同类们多半还有生机,百灵鸟放下一大半心,不准备冒险在石殿内耽搁,鬼知道那厉害的女人什么时候折返。
几兽找到地道入口,正要离开,看到生死不知的老廖,百灵鸟又让熊妖将他背上,一同下了地道。
百灵鸟不知道隧道已被冰封,对自己的打算充满信心。
那一边,宝嘉已经带着“林洛然”过了镜子一样的冰湖,将身形掩盖在了漫天风雪中。
伪圣女追出来人踪渺茫,找来许多冷心冷魂的冰鸦相询,秘书作用下,它们都做了她的眼睛,能将冰雪所到之处了然在心,并不担心两个女修会逃脱。
只是,水晶石毕竟放了回去,这漫天冰雪会渐渐融化,时间拖得久了,对她还是不利的。
伪圣女重塑的是昔日旱魃的肉身,生来控火,若不借着冰封之势压制,塑体的过程就能将她毫无保护的意识烧死。冰雪散去倒对她没有形象,只是吞噬接收了蚩尤庞大的精神力,她多少有些吃撑了的感觉,解决掉两个小女修,她首先需要的就是闭关。
时不待人,她确定了一个方向,一眨眼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应该遁出了有数百里远吧?
宝嘉察觉到了自己的精神不济,以精血为媒介,真的是异常奢侈的行为。
“怎么办?”
尝试了许多次,神识就是没办法出去,林洛然大急。
“别担心,让我出去吧。”
银鱼将担忧的目光从小木屋方向收回,火凤这次受得伤很重,真怕它挺不过去。虽然担心,它们和林洛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它还是主动要求出去。
附在龙骨身上,虽然能出空间,并拥有龙族一些技能,然而这样逆天秘法,是以消耗魂体为代价的。若此次能侥幸逃出,它的情况,不会比现在的火凤更轻松。
林洛然看着银鱼带着焦意的尾巴,含泪点点头。
她现在只有一个虚影,白仙子拍拍她肩膀,给予她无声鼓励。木狼也是欲言又止,几次想开口,可惜它实力最低,一点忙都帮不上,十分郁结。
“我和银鱼一同出去,相互配合之下,不见得逃不过。”
白仙子毕竟是曾在黑雾尊者这样洪荒大妖手下走过两招的,既然那时能叫黑雾尊者入幻,对付旱魃,她还是有点信心的。
林洛然使劲摇头,“她心智坚定,神识强大,不知胜过蝙蝠妖多少,你去了也毫无胜算,甚至可能被制住,不要去了。”
几相印证,伪圣女到地球的年代是洪荒末期,夺舍了旱魃的肉身,修为可能差洪荒蝙蝠大妖很远,神识的强大,蝙蝠妖可能拍马也追不上!
白仙子知道深浅便不再坚持,小银鱼已在林洛然的目光下挣脱了空间的束缚。
迎接它的是天寒地冻,和宝嘉惊诧的目光。
银龙突然冒出来,迎风见涨,没有挥剑斩它就算宝嘉心里素质好了。虽然庞大无比,但银龙的眼神很温和,没由来让宝嘉感觉心安。
“到我背上来,我带你们走。”
银龙低下头,等宝嘉抱着林洛然上去,它换了一个方向飞遁走,速度虽比血遁慢了些,好在持久稳定,并不需要精血为消耗。
银龙带着两人离开不到片刻,雪地上已经出现了一袭红衣。
伪圣女出现在原地,抓了一把风雪。
“换了下风向么……”
顺着银龙飞遁的方向追了一会儿,空气中残留的气息越发稀薄,伪圣女反而停下了追击。
她站在原地,神识像蛛网一样往四周延伸,竟比她本人的速度要快上许多!
捕捉到异常她就留下一个神识烙印,很快确认了准备方向,不紧不慢追了上去。
银龙也并非不知疲倦,实在是伪圣女追的太紧,让它不敢松懈。
不知逃了多久,一路行来路上的冰雪已有融化迹象,它向宝嘉讲了林洛然如今神识被困住的情况,让她不至于太过担忧。
宝嘉一手抱着林洛然,另一只手牢牢抓住银龙犄角。一路所见,青丘界内并不太平。冰雪是开始融化了,看样子动植物都在解封,然而这样严重的雪灾,恐怕洪水随之就会到来,实在不容乐观。
银龙发现一条开始融冰的大江,心中有些高兴。
水族王者,在水里倒是比陆地上厉害,没了那邪门儿的冰雪,龙族一些法术也可以借着水势使出来。
银龙带着宝嘉和林洛然一头扎下了水,潜伏在了大江深处,慢慢顺流而下。
一层柔和的力量包裹住两人,宝嘉感觉到银龙的松快,不由也放松下来。
波光粼粼的水面下,刚刚解冻的鱼儿显得有些呆板。疲倦袭来,宝嘉一时竟觉得困了。
努力使自己清醒,还是不知不觉睡过去。
温和的水膜包裹着宝嘉和林洛然,银龙将两人放在江底,掩去两人气息,自己反而逆流而上,去往江水上游。
突来的龙族气息让伪圣女有些诧异,想起日前一瞥而过的龙尾,估计是同一条龙了。
虽不知龙族怎么跟着林洛然来了青丘界,伪圣女和它打过照面,知道银龙花架子居多,看着厉害,她倒不惧,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她是在大江上游将银龙截获的,伴随一个被她一眼窥破的陷阱。
平静的江面下涌动的暗潮,若她一下水,顷刻间就会转化成重重杀机!
伪圣女有些想笑,对于精神力的运用,地球上的生物差她实在太远了。连幻阵都对她无用,又何况是这些“掩饰”呢?
可笑的是,这居然还是条“假龙”!
她能清晰察觉那与身体契合得不太好的真实灵魂,说到占据人的身躯,她有着旁人无法比拟的丰富经验。
伪圣女笑得轻蔑,放任水下重重杀机不顾,直接以精神力攻击,要将那与龙身不太契合得魂体逼出——然后嘛,自然是吞噬了!
精神力破水而去,没有掀起半点波澜,却牢牢锁住了龙身。
小银鱼再三挣扎,伪圣女此刻除了自己的精神力,还吞噬了蚩尤的力量,小银鱼则被困于龙身不能完全施展。此消彼长之下,小银鱼被硬生生逼出了龙身……失去了龙身庇护,不过几个呼吸间,它就得如同蚩尤那样魂飞魄散。
再三不愿,小银鱼还是被珠子以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瞬间收回。龙尸则失去支撑,变回莹白骨架,掉落到按潮涌动的江水中,瞬间被浪头淹没。
“原来你们躲在那里!”
伪圣女顺着小银鱼气息消失的方向顺江而下,毫无意外发现了水下躲藏的两人。
“这下,你们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两人从水中被拉起,伪圣女掌心冒出带着霜意的火焰,瞬间包裹住了两人。
当柔和的水层被蒸发,两人就会被活活烧死。
“不要……”
林洛然在空间中能清晰看见外面发生的每件事,元婴期的她已经有了元神,肉身被毁并不是毫无生路,但是结丹期的宝嘉,没有结婴,既没办法夺舍,更别说像白仙子一样转修元神,宝嘉会死的!
“不要…不要死…”
林洛然泪眼滂沱,对于空间外发生的一切无能为力。
她想起那年在医院,宝嘉也是这样在她眼前,身为修士,她没办法阻止好友生命力流失。隔了数百年,进阶元婴,她依旧要眼睁睁看着宝嘉死在自己面前?!
“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林洛然泪眼朦胧四处乱转,空间边缘的浓雾将她温和反弹,她知道空间主动将她元神摄入是在救她,可现在她只觉得空间成了囚禁她的牢笼,会让她和挚友天人永隔!
“放我出去,我不要了珠子了……”
水层越来越薄,无助和绝望让元婴初期还十分脆弱的元神虚弱无比,没有求生意识让“林洛然”随时都要被轻风吹散一般。
修行三百多年来,几经大变,亲人下落不明,连千辛万苦寻获的挚友,都要再次失去么?修士拥有比凡人强大百倍的能力,斩不断红尘,对应的就是比凡人剧烈百倍的情感起伏。对于追求天道的修士,这种剧烈的情感起伏,恰恰是最致命的。
她恍惚中听见一声沉重的叹息,让她找到了宣泄委屈的渠道,竟不管不顾放声大哭,元神无泪,声嘶力竭的泪水俱都是相由心生。
小木屋二楼,桌上的《大道书》书页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书中有人叹息:
“……倒比从前还要任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