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苏靖望向逐渐恢复清明的秦岳以及猿、虎、狼三妖,心下先是一阵遗憾,随即嘴角便渐渐浮现一丝笑意。
他所遗憾的是,轮回之术并未有佛法辅助,而秦岳以及三妖也都非是大智慧之辈。
因而,尽管历经三万六千五百次轮回,秦岳与三妖也不过是如芸芸众生般,不断沉沦,既不能顿悟,也未能成为慈悲佛者,纳头而降。
而他所稍喜的则是,秦岳与三妖如今已是退去妖之本性。
那秦岳与猿、虎、狼本就是桀骜妖兽,凶烈顽恶,而如今历经三万多次轮回之后,对苏靖的仇视与怨愤,皆已烟消云散。
又因其中大多数凡人经历,此时一个个倒是心平气和些许。
这般,苏靖便抬手一招,收了缚妖索与玲珑环,立时殿中罡气四起,秦岳一身法力恢复,同时猿、虎、狼三妖俱都化作人身。
那白猿八流儿化作一女子,身披素白长裙,披头散发,耳朵上各坠着一只铜环。
与其一旁,赤虎与青狼则皆化作一名壮汉,同样披散着长发。
赤虎焰生披赤袍,身长九尺,阔额圆脸,双眉如火上扬,而青狼棘牙则披青袍,佝偻着腰,颌下垂着三绺髭须。
“罪民拜见将军!”
“小妖拜见将军!”
这时,秦岳与八流儿、焰生以及棘牙走上前来,皆朝苏靖躬一拜,神色恭谨。
如此,苏靖左右扫视一眼后,心念一动,天魂与地魂再次分出,一者落于侧手继续推演功法,一者落回阎罗殿炼制法宝。
紧接着,他回身落座,侧身靠着椅背,便望向台下一人三妖。
“尔等可降伏于本神座下?”
苏靖这般问道,台下一人三妖具是对视一眼,片刻后方才由秦岳上前躬身答道:“将军如此,我等自当愿降!”
“只是我等尚有疑虑...”
秦岳欲言又止,苏靖见状眉头微皱,坐起身便问道:“可是那岷山君与泷太子?”
“是也!”秦岳应声,随即说道,“我本为泷太子之弟,若是叛出雾山,转投将军,叫其知晓,只怕必会对我恨之入骨。”
说着,秦岳面有惧色,而另一旁八流儿跟着便说道:
“将军如今占据余塘一地,与岷山比邻而居,日后定要与山君起些冲突,而我等虽只为山君麾下小妖,但山君对我等亦有恩德,实不忍兵戈相向。”
苏靖闻言,若有所思,随即便起身,先望向秦岳。
“本神当年为泷太子所害,日后必会将此仇了解,尔秦岳今日大可放心入本神麾下,本神必会保你无虞!”
说着,苏靖语气一顿,转而望向八流儿、焰生与棘牙。
“至于岷山君,本神尚不知其底细,不过,本神可应允尔三妖,若是日后与其交怨,尔三妖可不必出手。”
说罢,苏靖负手而立,便见台下一人三妖躬身再拜。
“如此,我等愿降!”
秦岳与八流儿、焰生以及棘牙朗声说罢,旋即就见苏靖唤出封神榜,朝着台下一人三妖便一展开。
立时,就见四点流光自秦岳以及八流儿、焰生和棘牙头顶升起,径直没入榜中。
随即,那封神榜中,于哮天、烛龙之侧,便出现四名近侍天兵,写着“秦岳”、“八流儿”、“焰生”与“棘牙”。
紧跟着,又见四道银光,自封神榜而出,径没入台下一人三妖体内,凝成一枚天兵符篆。
而后,苏靖一收封神榜,便望向秦岳、八流儿以及焰生与棘牙。
“本神方才已各收尔等一点真灵存于封神榜中,日后只要本神在一日,便是封神榜不灭,尔等不死!”
苏靖只这般一说,便是为安抚秦岳之心,并使其去除心中顾虑。
接着,他便回到宝座上,朝秦岳和八流儿、焰生以及棘牙询问起泷太子以及岷山君来。
如此这般,片刻之后,他便大致了解泷太子与岷山君的情况。
那岷山君乃是一头白额吊眼猛虎成精,掌控岷山中部,其实力已是渡过风、火二灾,只需再度一劫,便可成就上清妖仙。
而泷太子已度一劫,近来则一直都在闭关准备着第二劫,不日应是有所收获。
“此前曾听闻,那岷山君乃是后起,二百余年至今,其修为反倒已超过泷太子一成,这天资只怕极为不凡。”
宝座上,苏靖听完不禁感慨。
这时,就见秦岳扫了一眼身侧的八流儿与衍生、棘牙,一挑下巴便轻笑道:“将军有所不知,兄长当年受过重伤,这才给岷山君可趁之机!”
“受过重伤?莫非...”
苏靖闻言,若有所思,抬手一招,便自腰间江波雁回折扇中飞出一截木鞭,落在其掌中一舞,遂问道:
“可是因此鞭?”
那秦岳昂首一瞧,却是疑惑,问道:“此鞭是何物?”
秦岳话音一落,就听一旁焰生嗡嗡地哼道:“此乃打山鞭!老子也曾瞧过,山君百年前就被一书生执此鞭逼退,端是厉害。”
说着,那焰生一瞪眼,望向秦岳,又嘟囔道:
“不就是你们雾山传的消息,说那打山鞭击伤过泷太子与山君,如何现在不识!”
“非也!”
秦岳闻言,立时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这才解释道:
“消息是雾山传的不假,但这消息得自江口李家,至于打山鞭何物,我却是未曾见过!”
接着,秦岳语气一顿,望向苏靖,话锋一转,便说道:“不过,兄长也的确是因一道人执鞭所伤,这倒是真话!”
“可知那道人是谁?”
苏靖一听此言,不由坐起,目光灼灼望去,却叫那秦岳一下愕然,叹道:“这倒也不知...”
随后,秦岳一侧首,边回忆着,边说道:
“当年,兄长受伤,无暇顾及,我这才趁机出世!”
“随后,不出几年,借着兄长伤重,梅山内乱,岷山君那只猛虎这才奋起,收拢了岷山中部群妖自立。”
如此,苏靖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重新望向掌中打山鞭。
当初炼化此鞭时,记忆中那道人面部模糊,许是修为极高,有天地因果蒙蔽,然而苏靖亦还是有些眼熟。
“会是师兄吗?”
他心下沉思,不由轻轻抚动打山鞭。
“此鞭虽说经过八卦九龙紫金鼎炉的重新炼制,已是浑然一体,但触摸此鞭之感,仍觉似当初金阳观之物。”
“不过,时隔二百多年,又可能先入为主...”
苏靖这般想着,心下不由一叹,取出之前云中月所留拂尘,握在手中,轻轻抚弄片刻,又是一叹:
“只可惜,宁山远在涿州,这中间还隔了一个淳州,苏某如今却是无法远行。”
忽而,他念头一动,却是想到他虽不能前去,但若是传出消息,以云中月之修为,两州之地应是顷刻而至。
如此,他一收打山鞭与拂尘,又取出先前一枚桃木发簪,合在掌心,心下默念金阳观法咒片刻,便见掌心桃木发簪忽而一颤,表面旋即流光一转倏而隐没。
接着,苏靖又稍待了片刻,却未见殿中有任何情况,心下不免疑虑。
“为何如此?”
他眉头不由一皱,暗道:“莫非是在闭关?”
苏靖不明就里,不过消息已经借由桃木发簪递出,其余他也无法,便暂且收起了桃木发簪,朝台下秦岳、八流儿、焰生以及棘牙望了一眼,就吩咐其各自散去。
接着,苏靖飞身而起,来到余塘城中。
“余塘县三十五村,有二十四村立有祖祠,如今我已拿下南部十二座,除却无祖祠的西南、西北两处,剩余十四座祖祠皆在北面。”
“再算上城中的蒋家...”
“如此,将祖灵收入麾下,再敕封其余二十三位土地,余塘才算真正掌控。”
心思电转,苏靖便飞向蒋宅祖祠。
与此同时,远在不知几千里外,一处山谷幽涧边,十数名衣衫褴褛的道人,就这溪水清洗着身上的伤口。
而在溪边一处,一名中年男子坐在石上,沉着脸,望向掌中的一尊桃木雕像。
那雕像无有面貌,周身流转点点银光,于掌中聚成一朵桃花,顷刻间凋零化作一枚鲜桃,微微颤动。
那中年道人抬手将鲜桃摘下,刚一入手,鲜桃忽而化作点点荧光,顺着掌心没入。
紧跟着,中年道人闭目凝神,稍一感应,随即耳畔只听“嗖”的一声破空声起,旋即便是一阵夜风吹过。
“师弟无能,只招回十位弟子亡魂。”
耳畔一声轻叹,那中年道人身侧便多了一名黑衣小道,单膝而跪,手中捧着一只葫芦,缠绕着丝丝黑气。
“这般吧,已是尽力...”
半晌,中年道人闭目缓缓吐气,淡淡地叹了一声,随即就见那黑衣小道点了点头,起身一扫溪边众人,脸色旋即黯然。
“走得匆忙,庞师弟尚收集了些香火,足够令其转为鬼仙。”
“接下来,我等该如何行事?”
黑衣小道问道,忽而便见中年道人睁开眼,射出一道精光,脸上立时威严赫赫。
“走!往东,去沧州!”
这般说着,中年道人一捋颌下长髯,起身望向东面泛白的天际,而在他身后,远远地群山之中,狼烟烽起,隐约可听阵阵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