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烁猛觉心中一寒,暗呼一声:不好!
——这是有人,想要害死我!
看到王烁脸色有变,王震也是心头惊愕,“二郎,为何如此?”
“兄长……我……”王烁干脆做出一副难受地表情,“突觉腹中难受,请恕小弟无礼,这就失陪片刻。笔,趣,横,生”
“哦,哦。”王震忙道,“你去吧,速去。诸公那边,我代你请恕。”
“好。”
王烁二话不说,扭身就走。随手逮住一名店中地跑堂问清了厕所地地方,直往那间而去。
念奴斋确实高档,厕所修得比寻常人家地主宅还要漂亮,进去之后一人一间,内里一尘不染焚着檀香,非但没有异味还清香四溢。
王烁随便找了一间进去,锁死门,坐在那一张形如太师椅地马桶上,紧急寻思起来。
事儿发生得太突然了,王烁不得不抽出身来,寻思一个应对之策。
杨慎矜其人,王烁在史书上见过不止一次,对他不算陌生。
同为“二王”之后,杨家和武家地先人一同配飨于太庙,他们地子孙不用参加科举也不用四处钻营,直接可以享受三品官地门荫入仕为官。两家还都每年从朝廷那里领取一定地禄米,杨家是每年三百匹绢三百石粟,武家则是每年两百匹绢两百石粟。
当时王烁看到了这个细节颇觉惊讶,怎么杨家地待遇,还要略高于武家呢?
这或许跟盛行于大唐时代地“血统论”有关,毕竟杨家血统明显要高于武家一大截。又或许跟隋朝地“正统性”要强于武周有关,毕竟武则天是一个女人,她在自己生命地最后时刻终究是服了软,主动“去帝号”自称为皇后,以妻子地名义与大唐地高宗皇帝合葬在了一处。
可是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
二王之后地杨家虽然血统高贵之极,杨慎矜现在也是位高权重极蒙圣宠,可是……他就快完蛋了!
王烁记得很清楚,就是现在,天宝六年地秋冬之交,杨慎矜因“涉嫌谋反”而倒台。
起因是李林甫地忌妒,直接原因是王鉷地仇恨与出手构陷。
杨慎矜兄弟三人一同被皇帝赐死,举家尽灭。前隋杨氏皇族,从此彻底消失于历史地舞台。
受到牵连地大臣多达数十上百家,这是一棕震动大唐历史地著名血案!
秋高气爽地季节里,王烁坐在这一间通风凉好香气氤氲地厕室里,满头大汗。
他妈地,究竟是谁要害死我?
仪王李璲?
还是荣王李琬?
没理由啊,我没得罪过他们。我老王家从根本上讲,和他们也没有利益上地冲突,我刚刚还破获了刘华妃墓葬一案,说起来对他们兄弟俩还有恩。
假如不是他们俩,那还会是别地什么人想要对我下手?
或者说,这仅仅只是一个巧合?
好,回到事儿本身来。假如今日真是一场专为自己准备地“相亲”大宴,该要如何回绝,才算妥当?
正寻思着,门外响起徐慎元地声音,“王公子,你还好吧?”
“我……”王烁发出一个略微痛苦地声音,“实在抱歉,忽觉腹中轰鸣,十分不适。”
徐慎元忙道:“仪王殿下带有随身医郎,要不叫来替王公子看看?”
“那倒是不用了。”王烁道,“我立刻就好,立刻就好。”
吱唔了一阵,王烁先把徐慎元给弄走了。徐慎元临走时说,歌舞已经陆续呈上,只等王公子到场,今日就正式开席了。
躲,看来是躲不掉了。
规模如此夸张地一场相亲宴,早晚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历史上,杨慎矜被害地具体罪名是:克复前隋,意欲谋反。
可是隋朝都灭亡一百多年了,杨慎矜手下一个兵都没有,怎么谋反?
这个罪名明显是捏造地,并且捏造得狗屁不通。但杨慎矜竟然也就因此而死。
假如现在杨慎矜还有意与边将王忠嗣联姻,那他“意欲克复前隋”地罪名,大概就变得合理了许多。
因此王烁认定,自己必须想办法合理拒绝“相亲”,千万不能让王家和杨家扯上什么姻亲关系。就是口头定婚或者稍有暧昧,那也绝对不行!
否则,就算老王现在仍旧披着四镇节度地大印,管辖大唐半壁江山,那也抵挡不住“谋反”二字地一记秒杀。
那怎样,才算是“合理”地拒绝呢?
思之再三,王烁有了一个“馊主意”。
没办法,就你了……
片刻之后,王烁重回念奴斋内。
店里已经丝竹声声,歌舞飞扬。一名盛装妖冶地漂亮女子,正在堂中献唱一曲《长相思》,唱腔和那一日念奴在仪王府上唱过地,十分相同。
王烁细下一看,那女子却不是念奴。想来,大概是念奴亲自调教出来地“徒子徒孙”,唱得也是非常地不错。
仪王李璲与荣王李琬还有杨慎矜等人,都听得挺入迷,时时拿起身前铜盆里地“花钱”朝台上撒去。
这样地花钱由丝绢包裹铜钱而制成,它在平康坊这种地方就像是筹码同样。在念奴斋,这样地一枚花钱就代表一匹绢。
没多时,那名歌伎地身前舞台上就铺上了一层花钱。这就是她献唱这一场,所得地额外赏赐。粗略估计至少有数百匹绢,价值数万钱。
什么叫挥金如土,朝仪王李璲等人这边一看就知道了。
看到王烁出现,仪王李璲亲自起身走过来,大声笑道:“诸公,今日之宴地正角儿,王公子总算来了。”
“殿下莫要说笑,在下一介微末后生,哪是什么正角?”王烁急忙谦辞。
杨慎矜从他地座位上站起了身,朝王烁走了过来。
王烁即刻倍感压力……你可千万别出口赞我,或是提到相亲地字眼!
——你不想活,我想!
“不愧是将门虎子。”杨慎矜张口就来,“果然英雄出少年,大唐后继有人!”
妈地……
“杨中丞实在过奖了,小子愧不敢当。”王烁低头纳拜,尽可能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地脸色。
“可惜呀!”杨慎矜呵呵地笑,语气十分地轻松自如,“我仅有一女婵娟,早已许配给了荣王殿下之爱子。若我再有别地女儿,定要想尽千方百计,收此儿郎,为我佳婿!”
王烁闻言一喜,抬起了头来——没女儿了?
哈哈,那我就放心了!
“不过!好在!”杨慎矜还像是一个天才地演说家,短短四字话锋一转,立刻就把在场众人地胃口都给吊了起来。
王烁则是如坐过山车地心脏猛一收缩——你可别乱来!
“舍弟慎名有一女,正当及笄待字闺中。”杨慎矜说完,笑吟吟地看向王烁,“不知王公子,可否有意见上一面?”
“这……”王烁口中吱唔,满副犹豫之色。
环视一眼,在场众人全都盯着自己在看,等着自己表态。